雪夜捡到只冻僵的白狐,我把它揣进棉袄里暖着,每日省下肉干喂它,
开春后它便消失在林子里。后来我家道中落,被迫去王府当侍女,恰逢王爷选妃,
我躲在廊下偷看。却见高坐主位的王爷突然朝我看来,那双金棕色的眼瞳熟悉又陌生。
当晚他便以“侍女擅闯殿宇”为由将我留下。夜深时,他指尖浮现出白色的狐毛,
轻声说:“当年你给我盖的旧棉袄,我还藏着呢,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第一章:雪夜我永远记得那个冬天,冷得连呼出的气都仿佛要在空中凝结成冰。
父亲进山狩猎迟迟未归,家里的柴火所剩无几,我裹紧了那件打了补丁的旧棉袄,
决定去村口的林边再看看,或许能捡些枯枝。天色阴沉得可怕,
鹅毛般的雪片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很快就覆盖了蜿蜒的小径。四周寂静无声,
只有我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嘎吱”轻响。我有些害怕,想着再往前走一小段就回去。
就在我转身欲归时,眼角余光瞥见雪堆里有一团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白。
起初我以为是积雪,可那团白色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我壮着胆子凑近,拨开浮雪,
心脏猛地一缩。那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双眼紧闭,身体冰冷僵硬,
只有胸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它太漂亮了,是我从未见过的纯净白色,
只是此刻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的残烛。它若是冻死在这里,未免太可惜了。来不及多想,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抱起来,它的身体轻得让人心疼。我解开棉袄的扣子,
将这冰冷的小东西揣进了怀里,紧紧贴着我单薄的胸膛。刺骨的寒意瞬间传来,
我打了个哆嗦,却把它护得更紧。也顾不上捡柴了,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快步往家赶。
怀里的冰冷渐渐被我的体温焐暖,一丝极细微的温暖透过来,让我安心了些。回到家,
母亲见我带回一只狐狸,吓了一跳。“清儿,这……”“娘,它快冻死了,
我……”我恳求地看着母亲。母亲叹了口气,终是心软了:“唉,造孽啊,
能不能活看它的造化吧。”我赶紧把它放在铺了旧布的炕角,又去灶房熬了碗稀薄的米汤,
小心地用手蘸着,滴在它的嘴边。它毫无反应,我心中焦急,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夜里,我把它放在枕边,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第二天清晨,我惊喜地发现,
它竟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金棕色眼瞳,带着初醒的迷茫和一丝警惕,
静静地看着我。我欣喜若狂,连忙把昨晚省下的、准备当作午餐的一小块肉干撕成细条,
递到它嘴边。它犹豫了一下,似乎嗅到了食物的香气,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吃了下去。
从那天起,我省下的肉干都有了去处。家里日子清贫,肉食是难得的奢侈,
但我总是偷偷留下自己那一份。它的伤渐渐好了,精神也一日日健旺起来,但总是很安静,
大多数时候只是蜷在角落,用那双金棕色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我。有时我会对着它自言自语,
说说村里的趣事,说说对父亲的担忧。它似乎能听懂,偶尔会动动耳朵,
或是用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过我的手背。冬天就在这样的相依为命中慢慢过去。
窗外积雪消融,枝头冒出了嫩绿的新芽。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我推开房门,它跟在我身后,
走到院子里,仰头嗅着春天的气息。它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双金棕色的眼瞳里似乎包含了复杂的情绪,然后转身,敏捷地窜进了复苏的林子,
白色的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我站在原地,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伙伴。
但我也为它高兴,它属于山林,伤好了,自然要回到它的天地去。我只是没想到,
那一别之后,我的人生会天翻地覆。更没想到,会在那样狼狈的情形下,
再次见到那双独一无二的金棕色眼眸。第二章:惊变春去秋来,
日子像村口的小溪一样平静地流淌。我以为那只白狐只是我贫瘠岁月里一段温暖的插曲,
渐渐被封存在记忆深处。然而命运的骤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先是父亲在山中遭遇猛兽,
重伤不治,撒手人寰。母亲本就体弱,经此打击,一病不起,家中微薄的积蓄很快便见了底。
请医买药,典当借贷,不过半年光景,家徒四壁的我们,
连最后安身立命的破旧小院也保不住了。母亲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握着我的手,
带着无尽的担忧与不舍,也随父亲去了。我跪在爹娘简陋的坟前,雪花落在脸上,冰冷刺骨,
却不及心中万一。天地茫茫,只剩我孤身一人。为了活下去,
也为了偿还父母治病欠下的债务,我咬咬牙,插上草标,自卖自身。
人牙子瞧我模样还算周正,又识得几个字,便用极低的价钱买下了我,
说是要送到城里的大户人家做粗使丫头。几经辗转,我竟被带到了京城。
望着那高耸的城墙和熙攘的人流,我只觉得惶恐又陌生。最终,
我被领进了气势恢宏的敬王府,成了一名最低等的洒扫侍女。王府规矩森严,等级分明。
我被分派到最偏僻的院落,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洒扫、擦拭、搬运杂物,
做着最辛苦的活计。稍有不慎,便会招来管事嬷嬷的斥责甚至鞭子。曾经的乡野自在,
恍如隔世。我学会了低头,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将所有的委屈和艰辛都咽进肚子里。
只有在夜深人静,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拥挤潮湿的下人房时,我才会望着窗棂外的月光,
想起那个雪夜,想起那双温暖过我生命的金棕色眼睛。那点微光,
是支撑我在这深宅大院中坚持下去的唯一念想。日子就这样在麻木的劳碌中滑过。
直到这年春天,王府突然变得格外热闹,张灯结彩,仆从来去匆匆,
脸上都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我从旁人的窃窃私语中得知,太后娘娘下了懿旨,
要为年近弱冠却始终未立正妃的敬王爷选妃。各府适龄的千金小姐们的名帖和画像,
如雪片般飞入王府。整个王府都为此事忙碌起来,连我们这些最下等的侍女,
也被抽调去帮忙布置花园和宴客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奢华的气息。我按吩咐,
将一盆盆珍贵的花卉搬到指定的位置,累得满头是汗。管事嬷嬷突然叫住我,
让我去前院廊下候着,说是那里需要人手,随时听候差遣。我心中疑惑,
前院是王爷和贵客们活动的地方,平日我们这样的低等侍女是绝不允许靠近的。
但我不敢多问,只能依言前往。我小心翼翼地沿着回廊行走,尽量避开主路,
躲在了一处雕花廊柱的阴影里。就在这时,一阵环佩叮当和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我悄悄抬眼望去,只见一行衣饰华美的女子,在丫鬟仆妇的簇拥下,袅袅婷婷地走向正厅。
她们个个容貌姣好,仪态万方,想必就是今日前来参选的各位贵女了。我屏住呼吸,
将自己缩得更小,生怕冲撞了贵人。正厅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隐约的谈笑声。
我鬼使神差地,朝着那灯火通明的大厅内望了一眼。只见主位之上,
端坐着一位身着亲王常服的年轻男子。他面容俊美无俦,气质清冷尊贵,即使隔得有些远,
也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威仪。那就是敬王爷,萧玦。我正暗自惊叹于天家贵胄的风采,
却冷不防地,对上了一道目光。那道目光,来自高坐主位的王爷。
他原本正漫不经心地听着身旁管家模样的人禀报着什么,却毫无征兆地,骤然转头,
精准无比地看向了我藏身的廊柱阴影。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周围所有的喧嚣都褪去,
世界只剩下我和他隔空相望。我看清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金棕色的眼瞳。
在明亮的宫灯映照下,那颜色熟悉得让我心脏骤停,浑身血液都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
怎么会……是错觉吗?是因为我最近太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吗?我慌忙低下头,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我不敢再抬头,只觉得那道目光如同实质,
久久地钉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还有一丝……我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直到选妃的流程继续,厅内重新响起笑语,我才敢微微抬眼,却发现王爷已经收回了目光,
神色如常地与下首的一位小姐说着话,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视从未发生。
我靠在冰凉的廊柱上,腿脚发软。一定是看错了。王爷何等尊贵,
怎么可能会是……我强迫自己压下这个荒谬的念头,一定是连日劳累,产生了幻觉。然而,
当晚霞满天,我拖着几乎虚脱的身子,以为这场惊吓终于过去时,
王爷身边的内侍总管李公公却带着两名侍卫,面无表情地找到了我。“侍女苏氏清婉,
擅闯前殿,窥视王爷与贵客,依府规,本应重责三十杖,逐出府去。
”李公公的声音尖细而冰冷,每一个字都砸在我心上。我吓得脸色惨白,跪倒在地,
浑身发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就在我几乎要晕过去时,李公公话锋一转。
“但王爷念你初犯,且今日府中事忙,或有缘由,特开恩,暂不责罚,
命你即刻前往揽月轩偏殿等候问话。”我懵懵懂懂地被两名侍卫“请”了起来,
带离了嘈杂的下人区域,走向王府深处那座幽静而华美的揽月轩。一路上,我心乱如麻。
王爷为何要单独见我?是因为我白日的失礼吗?等候问话……为何要在这夜深人静之时,
在他的寝殿偏殿?种种疑虑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我每一步都走得如同踩在棉花上,
又像是迈向未知的深渊。揽月轩内静悄悄的,熏着淡淡的龙涎香,陈设极尽雅致,
与我平日所处的环境天差地别。我被安置在偏殿的一张绣墩上,侍卫和李公公退了出去,
关上了门。殿内只剩下我一人,还有跳跃的烛火。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月色渐明。
我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逆着月光走了进来,正是敬王爷,萧玦。他换下了一身亲王礼服,
只着一件月白色的常服,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少了几分白日的威严,
却多了几分慵懒和……难以言喻的危险。他挥手屏退了欲跟进来的侍女,
殿内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人。他一步步向我走来,脚步声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
我慌忙从绣墩上滑跪在地,额头触地,声音发颤:“奴、奴婢参见王爷。
”他没有立刻叫我起身,只是在我面前站定。我能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落在我头顶,
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良久,他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低沉悦耳,却让我更加不安。
“抬起头来。”我依言,怯怯地抬起头,再次对上了那双在灯光下流转着金棕色光泽的眼眸。
这一次,距离如此之近,我看得清清楚楚。不会错的,这双眼睛……我的心跳得厉害,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疯狂地滋生。他缓缓蹲下身,与我平视。
距离近得我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他伸出右手,指尖不知何时,
捻着一小撮柔软洁白的绒毛。那绒毛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与我记忆中那只白狐的毛色,
一模一样。他看着我骤然收缩的瞳孔,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颠倒众生的笑意。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缱绻和诱惑,轻轻响起:“吓到了?”他顿了顿,
目光灼灼地锁住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当年你给我盖的旧棉袄,我还藏着呢。
”“你要不要……”他的尾音拖长,带着无尽的意味,轻轻问:“跟我回家?
”第三章:归处“你要不要……跟我回家?”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金棕色眼眸,
看着那捻在他指尖、熟悉无比的白色绒毛。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那个依偎在我怀中汲取温暖的冰冷小生命,
那个春日头也不回消失在山林中的白色身影……所有画面纷至沓来,
与眼前这张俊美尊贵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妖异的脸庞重叠在一起。
王爷……敬王萧玦……竟然是……巨大的震惊让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嘴唇翕动了几下,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或者说“它”,似乎并不意外我的反应,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指尖那撮狐毛轻轻晃动着,像是一个无声的证明。
“你……你真的是……”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而颤抖。“是我。”他答得干脆,
金棕色的眼底漾开一丝极浅的笑意,像是春风吹化了林间最后的积雪,
“那个差点冻死在雪地里,被你揣进怀里,还分了你肉干的小东西。”确认的这一刻,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我的鼻尖。我从未想过,
当年一时心善救下的生灵,竟有如此惊人的来历,更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我家破人亡,沦落为奴;而他,高高在上,权倾朝野。“为什么……”我喃喃道,
心中有太多疑问,“为什么当时不告而别?为什么现在又……”“山林是我的修炼之地,
伤愈之后,自有我必须回去的缘由。”他轻声解释,目光沉静,
“至于现在……”他微微倾身,靠得更近了些,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笼罩了我。
“我找了你很久。”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那件棉袄,
我一直留着。我知道你家里出了事,知道你来了京城,进了王府。”我的心猛地一跳。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今日在廊下的对视,根本就不是巧合?“本王选妃,
”他忽然扯开了话题,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你可看清了?觉得哪位闺秀堪配王妃之位?
”我被他问得一懵,下意识地摇头:“奴婢……奴婢不敢妄议。”“不敢?”他挑眉,
指尖那撮狐毛轻轻擦过我的脸颊,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
“当年你敢把一只来历不明的野狐狸揣进怀里暖着,如今倒不敢看本王选妃了?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让我脸颊发烫,无所适从。“今日将你留下,
并非真要治你的罪。”他收敛了笑意,神色认真起来,“那只是找个由头,让你脱离贱籍,
名正言顺地留在我身边。”留在他身边?以什么身份?侍女吗?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
他直起身,恢复了那份属于王爷的矜贵与疏离,但看着我的眼神,
却依旧带着一丝独特的温度。“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洒扫侍女苏清婉。”他语气平淡,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李公公会安排你住进揽月轩的后厢房,一应份例,
按王府女官的规格来。”女官?我惊得抬头看他。“至于名分……”他沉吟片刻,
目光深邃地看了我一眼,“暂且委屈你,先做个书房侍墨的女史。对外,
只说是本王赏识你的细心沉稳。”他顿了顿,补充道:“没有本王的允许,
任何人不得随意差遣你,更不得怠慢于你。”这突如其来的安排,让我如同置身梦境。
从最低等的侍女,一跃成为王爷近身的女官?这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王爷,
这……于礼不合……”我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这样的殊荣,我如何承受得起?“在敬王府,
本王的话,就是礼法。”他打断我,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霸道,“苏清婉,
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这区区安排,算不得什么。”他再次蹲下身,与我平视,
金棕色的眼瞳里映着跳动的烛火,也映着我惶惑不安的脸。“这里就是你的归处。
”他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从前你护我一时温暖,今后,
我护你一世周全。”一世周全……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是最郑重的承诺,
重重地敲在我的心坎上。我看着他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想起雪夜的相依,
想起林中的分别,想起今日廊下的惊鸿一瞥……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最终化作了眼眶的酸热。
或许,命运的转折,就藏在那一个个不经意的瞬间。我看着他,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听到我的回应,他眼底的笑意加深,宛如星河流转。他伸出手,不是那捻着狐毛的手,
而是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拂去了我不知何时滑落眼角的一滴泪。“别怕。”他说,
“跟我回家。”第四章:新居萧玦并未在偏殿停留太久。他唤来了李公公,
那位面容严肃的内侍总管,此刻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和恭敬。
“带苏姑娘去后厢房‘听雪斋’,一应用度,按之前吩咐的置办,不得有误。
”萧玦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奴遵命。”李公公躬身应下,
然后转向我,语气客气却疏离,“苏姑娘,请随咱家来。”我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萧玦,
他对我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带着鼓励。我深吸一口气,跟着李公公走出了偏殿。
揽月轩是王爷的寝殿,规模宏大,布局精巧。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相对独立的小院,
院门上方悬着一块小匾,写着“听雪斋”三字,字迹清隽飘逸,
与王府其他地方的金碧辉煌不同,透着一股雅致。推开门,院内竟真有几株晚开的梅花,
暗香浮动。房间宽敞明亮,布置得清新脱俗,琴棋书画皆有,
床榻桌椅皆是上好的花梨木所制,软枕锦被,熏香袅袅,
与我之前挤着七八个人的潮湿下人房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这就是姑娘今后的住处。
”李公公平静地介绍,“稍后会拨两个小丫鬟过来伺候姑娘起居。姑娘若有任何需要,
尽管吩咐她们,或者直接告诉咱家。”“多谢李公公。”我连忙道谢,心中依旧忐忑。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不真实。李公公深深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道:“王爷既然看重姑娘,姑娘就好生住下。王府规矩多,姑娘平日若无必要,
尽量少出院门,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我明白他话中的提醒,点头应道:“清婉明白,
多谢公公提点。”李公公离开后,我独自站在宽敞精致的房间里,恍如隔世。
指尖拂过光滑的桌面,感受着锦被的柔软,我依然无法相信,从今日起,
我真的要住在这里了。不是因为我是苏清婉,而是因为,我曾在一个雪夜,救过一只白狐。
没过多久,两个看起来十四五岁、模样伶俐的小丫鬟被派了过来,一个叫春桃,一个叫夏禾。
她们对我十分恭敬,甚至带着几分好奇和畏惧,小心翼翼地伺候我梳洗,
又端来了精致的点心和热茶。“姑娘,这是王爷特意吩咐小厨房送来的,
说您晚上怕是没吃好。”春桃小声说道。我看着桌上那几碟我连见都没见过的精美点心,
心中五味杂陈。这一夜,我躺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辗转反侧。窗外月色如水,
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想起萧玦那双金棕色的眼睛,
想起他指尖的白色绒毛,想起他低沉的话语——“从前你护我一时温暖,今后,
我护你一世周全。”这句话像是有温度,一点点驱散了我心中的不安和寒意。家道中落以来,
我第一次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被庇护的安全感。尽管这庇护的来源,是如此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这王府深似海,我这样一个身份尴尬的人,将如何自处。
但至少此刻,我有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带着这种复杂难言的心情,
我渐渐沉入了梦乡。梦里,不再是冰冷的雪地和繁重的劳役,而是春暖花开的山林,
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安静地陪在我身边。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我遵照萧玦的安排,
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听雪斋里。春桃和夏禾很懂事,将我的生活照料得无微不至。
萧玦似乎很忙,我并未再见到他。但李公公每日都会过来一趟,询问我是否缺什么,
或者有什么不习惯,态度始终客气而周全。府中关于我的传言,却不可避免地悄悄流传开来。
一个最低等的洒扫侍女,因“擅闯殿宇”被王爷留下,非但没受罚,
反而被安置在揽月轩的后厢房,享受着女官的待遇,这实在是太过反常。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有说我走了大运被王爷看中的,有说我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的,但更多的,是观望和好奇。
这日午后,我正在窗边临摹字帖,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穿着体面、容貌娇艳的丫鬟,带着两个小厮,不顾春桃和夏禾的阻拦,径直闯了进来。
“哟,我当是什么天仙似的人儿呢,原来也不过如此。”那丫鬟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倨傲,
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就是那个被王爷破例留下的洒扫丫头?”我放下笔,站起身,
平静地看着她:“请问你是?”“我是侧妃娘娘身边的大丫鬟,采薇。”她抬高了下巴,
“我们娘娘听说王爷院里来了位新人,特意让我来瞧瞧,顺便问问,姑娘是使了什么神通,
能让王爷如此破格优待?”来者不善。我心中明了,这大概是王府里第一位坐不住,
前来试探的人了。第五章:试探采薇的目光像带着刺,在我身上逡巡,
试图找出什么不寻常之处。春桃和夏禾紧张地站在我身后,大气不敢出。我稳住心神,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不失分寸:“采薇姐姐说笑了。王爷仁厚,
念我初犯且事出有因,才网开一面,让我在听雪斋暂住,将功折过,
实在谈不上什么破格优待。”“将功折过?”采薇嗤笑一声,显然不信,
“在王爷寝殿旁‘将功折过’?这功过得怎么算,倒是新鲜。
王爷还特意吩咐按女官份例供养着,这般‘折过’,怕是府里多少人都求之不得呢。
”她往前走了两步,逼近我,压低声音,带着威胁的意味:“我劝姑娘还是识相些,
王府水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附的。别以为得了王爷一时新奇,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们侧妃娘娘最是宽和,但也容不得有人狐媚惑主,坏了王府规矩。”“采薇姐姐此言差矣。
”我迎着她的目光,不闪不避,“清婉入府为奴,自是谨守本分,不敢有非分之想。
王爷如何安排,非我等下人所能置喙。姐姐既是侧妃娘娘身边得用的人,更应明白尊卑有别,
王爷的决定,岂容我等妄加揣测?”我刻意将“尊卑有别”和“王爷的决定”咬得重了些,
提醒她,无论她背后是谁,在这王府里,最大的规矩就是王爷本人。
采薇没料到我会直接顶回来,脸色变了几变,显然被我的话噎住了。她若再纠缠,
便是对王爷不敬。“好一张利嘴!”她冷哼一声,“但愿姑娘能一直记得自己的‘本分’!
我们走!”她带着人悻悻而去,院门被重重带上。春桃和夏禾这才松了口气,
春桃拍着胸口道:“姑娘,可吓死奴婢了,那是柳侧妃身边最得势的采薇,
平日里在府里横着走的。”夏禾也小声道:“柳侧妃是太后娘娘的远房侄女,入府最早,
性子最是骄纵,姑娘今日得罪了她的人,怕是……”我明白她们的担忧。柳侧妃,
这大概就是萧玦口中“任何人”里,最先跳出来的那一个。“无妨。”我重新坐下,拿起笔,
继续临摹字帖,“我们安分守己,不行差踏错,旁人便抓不到把柄。”话虽如此,
我心里却清楚,从萧玦将我留下的那一刻起,平静的日子就注定与我无缘了。采薇的挑衅,
仅仅是个开始。果然,傍晚时分,李公公又来了,这次脸色比平日更严肃些。“苏姑娘,
今日柳侧妃院里的采薇是否来过?”他开门见山。“是。”我如实相告,
“采薇姐姐奉侧妃之命,前来关心了几句。”李公公深深看了我一眼:“王爷已经知道了。
王爷让咱家转告姑娘,王府内宅之事,姑娘不必过分忧心,一切有他。”一切有他。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我心中因白日之事泛起的一丝涟漪。“多谢公公,
清婉明白了。”李公公点点头,又道:“另外,王爷吩咐,明日卯时,
请姑娘去书房伺候笔墨。”去书房?我心头一跳。这意味着,我要真正开始“女史”的职责,
也要真正走入萧玦日常生活的核心区域了。“是。”我垂首应下。李公公离开后,
我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心中既有些紧张,又隐隐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明日,
又会是怎样的光景?那个曾依偎在我怀中取暖的小生命,那个如今权倾朝野的敬王爷,
在属于他的书房里,又会是何等模样?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不再是静谧的山林,
而是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和一双在暗处窥探的金棕色眼睛。第六章:书房卯时未到,
我便已起身。春桃和夏禾手脚麻利地伺候我梳洗,
特意挑了一件颜色素雅、料子却上乘的藕荷色襦裙,头发挽成简单的单螺髻,
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既不失礼,也不至于过分招摇。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以“女史”的身份出现在人前,更是第一次踏入萧玦的书房,
心中不免惴惴。揽月轩的书房位于主殿东侧,需穿过一道月亮门。时辰尚早,晨露未晞,
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书房外已有两名小太监垂手侍立,见到我,
恭敬地行礼:“苏姑娘。”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书房极大,
三面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卷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书卷特有的陈旧气息。临窗设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
上面文房四宝陈列井然。萧玦已经在了。他背对着我,站在一扇敞开的窗前,身着墨色常服,
身姿挺拔如松,正望着窗外渐明的天光。晨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
带着一种沉静而疏离的美感。听到开门声,他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开口:“来了。
”“奴婢参见王爷。”我依礼福身。他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
金棕色的眼瞳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清透:“在这里,不必多礼。”他走到书案后坐下,
指了指旁边一张较小的书案,上面也已备好了笔墨纸砚:“你今日的任务,
是将这些各地送来的邸报摘要誊录一遍,按轻重缓急分类。”“是。
”我走到那张小书案后坐下,铺开纸张,研墨。
书房里一时只剩下墨条与砚台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我开始专注于手中的工作。邸报内容繁杂,涉及军政民情,我需得仔细阅读,提炼要点,
再用工整的小楷誊写清楚。这工作并不轻松,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专注力。萧玦似乎也很忙,
不断有侍卫或幕僚模样的人进出,低声禀报着各种事务。他处理起来条理清晰,指令果断,
语气虽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专注于誊录,
偶尔抬眼偷瞧他。工作中的他,神色专注,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
与昨夜在偏殿那个带着几分妖异和诱惑的他判若两人。唯有那双金棕色的眼睛,
在听取重要汇报时会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属于猎食者的锐利,提醒着我他并非寻常人类。
快到午时,他处理完一批紧急公务,似乎才稍稍空闲下来。他端起手边的茶盏,呷了一口,
目光转向我:“还习惯吗?”我连忙停下笔,恭敬回道:“回王爷,习惯。”“这些邸报,
看得懂吗?”他问。“大致能懂。”我老实回答,“家父……在世时,曾教奴婢认过一些字。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道:“那件棉袄,
我收得很好。”我执笔的手微微一颤,一滴墨汁差点滴落在纸上。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当年……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低声道,
“王爷不必时时挂怀。”“对你或许是举手之劳,”他放下茶盏,声音平缓,
“于我却是一条性命,一段因果。”他看向我,目光深邃:“苏清婉,我并非人类,
修行之道,最重因果。你种下的因,我自然要还你这个果。
”他的直白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如此坦然承认自己的异类身份,
反而让我心中最后那点疑虑和惊惧消散了不少。“所以,王爷对我……只是了却因果?
”不知为何,我问出了这句话,问出口后,自己都愣了一下。萧玦闻言,
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我脸颊微热,
低下头,不敢再看他。这时,李公公在门外禀报,午膳已备好。萧玦起身,
对我道:“一起用吧。”我惊得抬头:“王爷,这于礼不合……”“在揽月轩,
我的话就是礼。”他语气不容拒绝,“过来。”我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走到了书房隔壁的一间小花厅。午膳已经摆好,菜式精致,却只有两副碗筷。
这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拘谨无比。萧玦倒是神态自若,偶尔还会替我布菜,动作自然,
仿佛理应如此。“下午我要进宫一趟。”用罢午膳,他擦了擦手,吩咐道,“书房里的书,
你可以随意翻阅。若有不懂的,记下来,等我回来问你。”“是。”他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金棕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流转着微妙的光泽。
“苏清婉,”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安心待着,外面的事,
有我。”说完,他便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我站在原地,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那片因为采薇的挑衅而泛起的波澜,彻底平息了下去。
他什么都知道。他并非只是将我圈养在这精致的牢笼里,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诉我,
我可以依靠他。我走到书架前,指尖拂过那些厚重的书脊。这个曾经遥不可及的世界,
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似乎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向我敞开了一角。而我,
似乎也并不想逃离。第七章:涟漪萧玦进宫后,书房里只剩下我一人。
巨大的书架投下沉默的阴影,空气中墨香与书卷气交织。我依着他的话,
没有立刻继续誊录邸报,而是走到书架前,目光掠过那些或新或旧的典籍。经史子集,
兵法农工,甚至还有一些看似是地方志怪、山水杂记的孤本。涉猎之广,令人惊叹。
这不像是一个闲散王爷的书房,倒像是一位励精图治的君主或者博学鸿儒的藏宝阁。
我抽出一本讲述前朝地理的志书,回到小书案后细细翻阅。
书中有些生僻字和典故我不太明白,便按照萧玦的吩咐,用工整的小楷在一旁的纸上记下。
时间在安静的阅读中悄然流逝。下午,李公公送来了一次点心,态度依旧恭敬。我注意到,
他看向我时,眼神里探究的意味似乎淡了些,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认可?
或许是因为萧玦明确的态度,也或许是我安分守己的表现,
让他觉得我并非那种恃宠而骄、会惹是生非的人。然而,王府的平静水面下,
暗流从未停止涌动。傍晚,我正准备离开书房回听雪斋,
门外传来一阵环佩轻响和女子娇柔的笑语。“听说王爷新得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史,
本妃特来瞧瞧。”话音未落,一个身着石榴红遍地织金襦裙、珠翠满头的艳丽女子,
已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走了进来。她容貌极美,眉眼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骄矜之气,
正是柳侧妃。她身后,跟着一脸得意的采薇,以及另外几个丫鬟仆妇。我心中一惊,
连忙起身行礼:“奴婢苏清婉,参见侧妃娘娘。”柳侧妃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身上刮过,
从头发丝到脚底,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抬起头来让本妃好好看看。”我依言抬头,
平静地迎视她的目光。“嗯,模样倒是清秀,难怪能入王爷的眼。”她轻笑一声,
语气却带着刺骨的凉意,“听说你原本是个洒扫庭院的?真是飞上枝头了。就是不知,
这枝头,你站不站得稳?”“奴婢惶恐。”我垂下眼,“奴婢只是奉王爷之命,
在书房做些誊录的琐事,不敢有非分之想。”“好一个不敢有非分之想。
”柳侧妃走到萧玦的主书案前,指尖随意划过光滑的桌面,“王爷的书房,
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你既来了,就要懂规矩,守本分,
莫要仗着王爷一时新鲜,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平白惹人笑话。
”她这话,既是警告,也是羞辱。“侧妃娘娘教训的是,奴婢谨记。
”我依旧保持着恭顺的姿态。与她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柳侧妃见我始终低眉顺眼,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色微微沉了沉。她目光扫过我小书案上摊开的书和笔记,
冷哼一声:“哟,还看起书来了?怎么,还想学那些清高的才女,博个才名不成?
”“奴婢不敢。只是王爷吩咐,若有不懂之处可以记下,奴婢资质愚钝,故而记下些许,
以备请教。”我不卑不亢地回答。“王爷日理万机,哪有空闲指点你一个婢女?
”柳侧妃语气更冷,“做好你分内的事便是,别整些有的没的,徒惹人烦。”就在这时,
书房外传来请安声:“参见王爷。”柳侧妃脸色微变,立刻换上了一副温婉的笑容,
转身迎了上去:“王爷回来了。”萧玦迈步进来,他已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墨蓝色常服,
神色淡漠。他目光扫过柳侧妃和她身后的一群人,最后落在我身上,见我安然站着,
眼神几不可查地柔和了一瞬。“你怎么在这里?”他看向柳侧妃,语气平淡无波。
“妾身听闻王爷得了一位细心妥帖的女史,心中欢喜,特来瞧瞧。”柳侧妃笑得柔情似水,
“正与苏姑娘说说话呢。苏姑娘倒是知礼,模样也周正。”萧玦不置可否,
走到主位坐下:“看过了?”柳侧妃笑容一僵:“是……看过了。”“那就回去吧。
”萧玦端起李公公奉上的茶,语气不容置疑,“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
”柳侧妃没想到萧玦如此直接地下逐客令,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又不敢违逆,
只得强笑道:“是,那妾身就不打扰王爷了。王爷莫要太过劳累。”她狠狠瞪了我一眼,
带着人悻悻离去。书房内恢复了安静。萧玦喝了口茶,才看向我:“她为难你了?”“没有。
”我摇摇头,“侧妃娘娘只是关心了几句。”萧玦轻笑一声,
那笑声里带着淡淡的嘲讽:“她是什么性子,本王清楚。你不必怕她。”他放下茶盏,
走到我的小书案前,拿起我记录问题的那张纸,看了看:“有不懂的?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指着上面的一个问题,耐心地解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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