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岭南(兄长的笼中雀)全章节在线阅读_(兄长的笼中雀)完结版免费阅读

我及笄那天，雪很大，哥哥用一件大氅裹了我抱回府。全京城都知道，

镇北侯府的养女是世子爷的眼珠子。可他亲手教我写字、骑马、射箭，却不准我嫁人。

及笄三年，我拒了十八门亲事。直到哥哥的心上人及笄，他亲自为她插上求娶的玉簪。

我连夜收拾行李，接受了岭南王府的求亲。花轿出门时，他单手持剑拦在长街，剑尖滴血，

笑得癫狂： “妹妹，你要抛下哥哥？”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鹅毛似的，

一层层覆盖了整座皇城。镇北侯府宾客盈门，庆贺我这个养女的及笄之礼，

喧闹声隔着几重院落都能听见。可我却独自一人，提着繁复累赘的裙摆，

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了后园那片结了薄冰的湖边。风刮在脸上，带着湿冷的寒意，

远不如心口那股无处宣泄的憋闷来得刺骨。沈聿，我的哥哥，镇北侯府的世子，

他正被一群世家千金簇拥着，言笑晏晏。而主角，本应是我。

靴子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自身后传来，不疾不徐，是我听了十五年的节奏。我没有回头。

下一刻，一件还带着灼热体温的玄色狐皮大氅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将我严严实实裹住，

隔绝了所有风雪。天旋地转间，已经被他打横抱起。“胡闹。”沈聿的声音响在头顶，

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惯常的、令人心头发紧的掌控感，“宾客未散，跑这里来吹风，

像什么样子。”他的手臂稳健有力，隔着厚厚的衣料，也能感受到那不容置喙的力道。

我僵着身子，被他一路抱回府，从侧门直入我的闺阁。沿途的仆妇小厮纷纷垂首避让，

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一眼。全京城都知道，镇北侯府的养女沈芷，

是世子爷沈聿的眼珠子。他亲手教我握笔，临的是他珍藏的孤本字帖；他亲自扶我上马，

缰绳永远攥在他手里；他耐心指导我射箭，箭矢所指，从未偏离他定下的靶心。

可他却不准我嫁人。及笄三年，我拒了十八门求亲的人家。从翰林清贵到将门虎子，

理由千奇百怪，归根结底，都绕不开屏风后那一道轻叩桌面的声响，

或者他漫不经心的一句“配不上我的芷儿”。一年前，

勇毅伯府的二公子在宫宴上多与我说了两句话，隔日便被调去了苦寒的边关历练。半年前，

新科探花托媒人上门，不出三日，其父在任上的一桩小小亏空便被翻出，贬官三级。

京城里私下都在传，镇北侯世子把他这捡来的妹妹，养成了笼中雀，掌中花。我坐在妆台前，

看着铜镜里映出的身影。沈聿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我身后，

修长的手指抽走我发间一枚略微歪斜的玉簪，动作熟练地重新簪好。指尖偶尔划过头皮，

带来一阵战栗。“我们芷儿长大了，”他俯身，气息拂过我耳畔，镜子里他的眼眸深得像夜，

“以后，不能再任性了。”我攥紧了袖口，指甲掐进掌心。任性？究竟是谁在任性？

第十八次拒婚的消息传回来时，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侍女低着头，

战战兢兢地汇报完永昌伯府三公子那边已委婉回绝，便大气不敢出。我坐在窗边绣一幅海棠，

针脚细密，心里却一片荒芜。那三公子是我幼时玩伴，人品端方，家世相当，

我曾抱过一丝微弱的希望。沈聿坐在我对面，正在剥一盘水灵灵的荔枝，

晶莹的果肉完好地落入白玉盏中，推到我面前。“尝尝，岭南快马加鞭送来的，甜得很。

”他语气平淡，仿佛刚才被回绝的只是一桩无关紧要的生意。我没有动。他拈起一枚荔枝，

递到我唇边，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听话。”我别开脸。他的手顿在半空，

片刻后，轻轻放下荔枝，取过一旁的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芷儿，”他抬起眼，

目光沉静，“那些庸碌之辈，护不住你。哥哥在一日，便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我猛地看向他，胸口剧烈起伏：“那哥哥打算留我到几时？留到我白发苍苍，

成了这京城最大的笑话吗？”他笑了，伸手过来，用指腹抹过我眼角并不存在的湿意，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怎么会是笑话？”他低语，“哥哥养你一辈子。

”那语气，竟像是真心实意。直到林大将军的独女，林薇及笄。沈聿亲自去了。

他带回了一支通体莹润、毫无杂质的羊脂白玉簪，小心翼翼地收入一个紫檀木盒中，

放在了书房多宝阁最显眼的位置。那日之后，他出入林府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有时是陪着林大将军校场阅兵，有时是“偶遇”林薇去城外观音庙上香。

我开始沉默地准备我的嫁妆。岭南王府的求亲帖子是半月前送来的，老王妃亲自手书，

为她的嫡孙，那位据说体弱多病、常年幽居的世子萧玦求娶。帖子被我压在了妆匣最底层。

岭南，天高皇帝远，隔着千山万水。现在，我把它翻了出来，指尖在上面反复摩挲，

直到那烫金的字迹都有些模糊。我没有知会沈聿，直接去见了镇北侯，我的养父。

年迈的侯爷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些许复杂，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芷儿，你想清楚了？

岭南路远，那萧玦世子……听闻并非良配。”我跪下行了大礼：“父亲，女儿想清楚了。

”侯爷沉默良久，挥了挥手：“既如此，便依你吧。镇北侯府，总不会短了你的嫁妆。

”消息传开，阖府皆惊。沈聿被圣派去京郊大营督办一批紧要军械，已有五日未归。

我的院落前所未有的忙碌起来，丫鬟仆妇们脚步匆匆，收拾箱笼，准备嫁衣。我亲自清点，

将所有沈聿这些年赠我的珠宝首饰、珍玩玉器，一样不落地封入箱中。它们华美珍贵，

却也像无形的锁链。婚期定得极仓促，就在十日后。岭南王府似乎比我还急，一路打点，

婚期顺利得超乎想象。出发前一夜，我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庭院中那棵老梨树，

是当年沈聿亲手为我种下的。他说，芷儿，以后年年花开，哥哥都陪你看。今夜无风无月，

只有沉沉的黑暗。花轿出门那日，是个阴天。乌压压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都要塌下来。

我穿着大红嫁衣，顶着沉重的凤冠，由喜娘扶着，拜别了神色复杂的镇北侯夫妇。锣鼓喧天，

鞭炮齐鸣。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蜿蜒了整条长街。行至长街中段，最繁华的地带，

喧闹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队伍前方，一人一骑，静立街心。

是沈聿。他穿着一身玄色箭袖常服，风尘仆仆，发丝微乱，眼底带着连夜奔波的猩红与疲惫。

手里没有缰绳，只握着一柄剑，剑尖斜指地面，浓稠的鲜血正顺着血槽，一滴一滴，

砸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暗红。他身后，是横七竖八躺倒的岭南王府迎亲护卫，

哀嚎声此起彼伏，竟无一人能站立。街边商铺门窗紧闭，百姓早已躲藏，只有风卷着落叶，

在死寂中打着旋。沈聿抬起头，目光穿透晃动的轿帘，精准地锁在我身上。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嘴角还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弧度，可那双眼睛里翻涌的，

却是近乎癫狂的暗潮。他一步步朝花轿走来，靴子踏在血泊里，发出黏腻的声响。“妹妹，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杂音，带着一种怪异的轻柔，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你要抛下哥哥？”喜娘吓得瘫软在地，轿夫们两股战战。我猛地攥紧了手中的苹果，

指尖冰凉。他停在轿前，染血的长剑轻轻挑开了轿帘。光线涌入，

照亮他苍白却俊美得惊人的脸。他俯身，凑近，带着一身血腥气和风雪的味道，

目光细细描摹着我盛妆的眉眼，像是要将这一刻牢牢刻进骨头里。然后，他伸出手，

不是对我，而是对着我身旁那个装着玉簪的紫檀木盒——他不知何时竟将它也带来了。

“是因为这个？”他拿起那支本想用来求娶林薇的羊脂白玉簪，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质，

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沙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下一刻，他手腕猛地用力！

“咔嚓”一声脆响。玉簪在他掌心，断成两截。碎玉刺破了他的皮肤，鲜血瞬间涌出，

混着之前敌人的血，滴落在我大红的嫁衣上，晕开一团团暗沉。他将断簪扔在地上，

抬起那双猩红的眼，死死盯着我，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却又带着斩钉截铁的疯狂：“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你，哪儿也去不了。

”染血的手，朝着我的手腕，不容置疑地抓来。那力道，带着摧毁一切的决绝。

凤冠的珠翠剧烈晃动，撞击出细碎而惊惶的声响，如同我此刻骤停的心跳。

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嫁衣袖口的瞬间，我猛地抬手，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力气，

狠狠打开了他的手。“啪”的一声脆响，在死寂的长街上异常清晰。沈聿的动作顿住了，

他眼底的癫狂似乎凝固了一瞬，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被打红的手背，再缓缓抬起，看向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慢慢站起身。沉重的凤冠压得我脖颈生疼，但我的脊背挺得笔直。“哥哥？

”我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和嘲讽，

“你是我哪门子的哥哥？”他瞳孔骤然收缩。周围只剩下风声，

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被堵在街口无法前进的岭南王府后续队伍的骚动。

我看着他脸上那错愕的神情，积压了整整三年的委屈、愤懑、不甘，如同找到了决口的洪水，

汹涌而出。“教我写字？”我轻笑，一步步逼近他，嫁衣的裙摆拖曳过染血的地面，

“我临摹的每一个字，都必须符合你的喜好，稍有偏差，便要重写百遍！

我连自己的笔意都不配有吗？”沈聿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我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扶我上马？”我声音扬高，带着尖锐的质问，“缰绳永远在你手里！

我只能在你划定的那片草场里打转，稍微跑远一些，你就会立刻把我拉回来！

京城郊外的猎场是什么样子，我至今都不知道！”他的脸色开始发白，握着剑的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不准我嫁人？”我几乎是在他面前站定，

仰头看着他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十八门亲事！沈聿，你告诉我，

究竟是那些人配不上我，还是你根本容不下任何一个可能把我带离你掌控的男人？！

”“不是……”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芷儿，

我是为你好……”“为我好？”我猛地打断他，积攒的泪水终于冲破了堤坝，

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只在眼眶里打转，让视线变得模糊而扭曲，

“把我养成一只离了你就活不下去的金丝雀，就是为我好？让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就是为我好？！”我指着地上那断成两截的玉簪，声音颤抖，却字字诛心：“那这个呢？

你精心为林薇准备的及笄礼，如今又亲手毁掉！沈聿，你的‘好’，到底有多自私，多可怕？

！”他像是被彻底刺中了要害，猛地后退了半步，眼底的血色翻涌得更加剧烈，那疯狂之下，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不是的……芷儿，你听我说……”他试图再次上前，伸出手，

想要抓住什么。我却抢先一步，拔下了发间一支最锋利的金簪，不是对准他，

而是毫不犹豫地抵在了自己颈侧动脉之上。“别过来！”动作太快，

金簪的尖锋瞬间刺破了一点皮肤，细微的血珠沁了出来，在那一片雪白的肌肤上，红得刺眼。

沈聿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他死死盯着那一点鲜红，

握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剑尖在地上划出凌乱的痕迹。“放下！”他厉声喝道，

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你把簪子放下！”“放下？”我看着他慌乱的样子，

心里涌起一股近乎残忍的快意，“然后呢？让你像折断这支玉簪一样，把我也折断，

关回那个黄金打造的笼子里去吗？”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而决绝：“沈聿，你看清楚了。”“今天，要么你让我走。

要么，你带着我的尸体回去。”风更大了，吹得我的嫁衣猎猎作响，凤冠上的流苏疯狂摇曳。

长街之上，只剩下我们两人无声的对峙。他看着我颈间那一点不断扩大的红痕，

看着我没有丝毫动摇的眼神，那疯狂和偏执，终于一点点从他眼中褪去，

只剩下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空洞和恐慌。他张了张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破风箱一样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良久。

他手中那柄染血的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青石板上。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我慢慢放下金簪，颈侧传来细微的刺痛。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踩着满地狼藉和血污，一步步走向花轿。身后，

传来他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我掀开轿帘，坐了进去，声音平静无波，

对着外面吓傻了的轿夫和侥幸未受伤的岭南王府管事道：“起轿。”锣鼓声迟迟未起。

片刻的死寂后，是轿夫们战战兢兢抬起轿杠的吱呀声。队伍重新动了起来，

绕过地上哀嚎的护卫，绕过那柄弃于地的长剑，也绕过了那个僵立在长街中央，

仿佛魂魄都已散去的男人。花轿经过他身边时，轿帘晃动。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轻轻说了一句：“哥哥，你的笼子，关不住我了。”轿帘落下，隔绝了他的身影，

也隔绝了我的过去。花轿缓缓驶出长街，将那片血腥与死寂甩在身后。我靠在轿壁上，

浑身脱力。颈侧的伤口隐隐作痛，抬手一抹，指尖染上鲜红。我从袖中掏出一方素白的手帕，

轻轻按住伤口。看着那血色在帕子上慢慢洇开，像一朵凄艳的花。外面，天色依旧阴沉。

但我知道，我终于撕开了那笼罩了我十八年的、名为“哥哥”的沉重夜幕。

前路或许是另一番龙潭虎穴。但至少，是我自己选的路。花轿颠簸着，驶向城门，

驶向未知的岭南。而我，一次也没有回头。花轿驶出城门时，天际滚过一声闷雷，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轿顶上，像是要把这满城的污浊与血腥冲刷干净。我掀开轿帘一角，

最后望了一眼那座困了我十八年的皇城。雨幕滂沱，灰色的城墙在水汽中模糊扭曲，

如同一个逐渐醒转的噩梦。颈侧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素白帕子上的红痕刺目。我闭上眼，

沈聿那双猩红癫狂、最后只剩空洞绝望的眸子，总在黑暗中浮现。“世子妃，

”轿外传来岭南王府管事周安小心翼翼的声音，隔着雨声有些失真，“雨势大了，

是否寻个地方暂避？”“不必，”我收回手，声音平静，“尽快赶路。

”车队在官道上加速前行，车轮碾过泥泞，溅起浑浊的水花。我靠在晃动的轿壁上，

听着雨声、马蹄声、车轮声，心绪竟奇异地平静下来。逃离了那座金丝笼，前路是福是祸，

都该我自己来闯。行程近一月，抵达岭南王府那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岭南气候温润，

与京城的干冷截然不同，府邸也不似镇北侯府的威严厚重，更多了几分精巧与富丽。

只是这富丽之下，隐隐透着一股陈腐的压抑。老王妃端坐上首，穿着繁复的绛紫色宫装，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慈和，眼神却带着审视，在我脸上、身上细细刮过。“好孩子，

一路辛苦了。”她拉过我的手，触感微凉，“玦儿身子弱，不便亲自迎你，莫要见怪。

”我垂眸，做出温顺模样：“孙媳不敢。”“既入了我岭南王府的门，往后便是一家人。

”老王妃拍了拍我的手背，力道不轻不重，“王府规矩多，你初来乍到，慢慢学便是。

有什么短缺，只管来寻我。”话是关切的话，那眼神却分明在说，这里的每一寸砖瓦，

都需按她的心意摆放。我被引着去了世子萧玦居住的“静心苑”。苑内药香弥漫，

安静得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侍女打起珠帘，我踏入内室，看到了我那位名义上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