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说的那家烧烤摊，藏在一条需要拐三个弯才能找到的巷子深处，招牌用红色的霓虹灯管弯成“老兵烧烤”西个字，其中一个灯管还接触不良，滋滋地闪着，透着一股“爱来不来”的随性。
这和下午那个窗明几净、连空气清新剂都带着冷冽工业香的甲方会议室，完全是两个世界。
油腻的矮桌，塑料矮凳，孜然和辣椒面混合着炭火气息扑面而来，嘈杂的人声里夹杂着啤酒瓶碰撞的脆响。
不知怎么，踏入这片烟火之地，我心头那块堵着的巨石，反而松动了一丝缝隙。
老张显然是熟客，不用看菜单就吆喝起来：“老板，三十个肉筋，十个板筋，俩大腰子，多放辣！
再来一箱冰啤酒！”
老板是个围着脏围裙的光头汉子，声如洪钟地应了一声。
“瞅你那蔫儿吧唧的样，”老张拽过两张凳子，递给我一张，“至于吗？
哪个设计师没被甲方蹂躏过几十百来回？
你这刚哪儿到哪儿。”
我叹了口气，没接话。
啤酒先上来了，绿色的玻璃瓶，瓶壁上瞬间凝结起一层细密的水珠。
我首接用牙咬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感，似乎能把那些“文艺”、“小众”的评价也一并冲淡些。
“我不是不能改，”我放下酒瓶，声音有些发涩，“就是觉得……没劲。
你知道我们最开始的概念是什么吗？
是想在社区里做一个‘时间的容器’，用不同季节的植物、光影的变化，甚至雨水收集装置滴落的声音，来让人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和生命的美。
梧桐叶落了，不代表死亡，是另一种静默的诗意……”老张给自己也开了一瓶，嗤笑一声打断我：“打住打住！
我的吴大设计师，你这套跟哥们儿我说说就行了，可千万别再跟甲方爸爸面前嘚啵。
还诗意？
人花几百万上千万买房子，是为了让你告诉他生活有诗和远方？
扯淡！
人家要的是‘看我多牛逼，住这么牛逼的房子’！”
他学着甲方那种拿腔拿调的姿势，惟妙惟肖。
我被他逗得想笑，又觉得悲哀。
是啊，老张说的是大实话。
我们这些做设计的，很多时候不过是在为别人的“身份焦虑”提供装饰品。
肉串上来了，烤得滋滋冒油，香气诱人。
老张抓起一把，塞到我手里：“别琢磨了，吃饱了才有力气骂娘。
喏，你的‘诗意’，在这儿呢！”
我咬了一口肉筋，外焦里嫩，咸辣的调料混合着肉香在嘴里炸开，是一种原始而首接的慰藉。
几口肉下肚，又灌了半瓶啤酒，那股憋闷之气似乎真的被压下去不少。
“说真的，哥们儿，”老张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那个方案，技术上、理念上，都没毛病。
但你就是太轴，不懂得变通。
甲方要符号，你就给他造一个符号呗？
把咱们南京的貔貅、麒麟，什么玩意儿神兽给他弄一个放小区大门口，金光闪闪的，保证他们喜欢！
何必非要跟那几棵破梧桐树较劲？”
我嚼着肉，没吭声。
我知道老张是为我好，他在这一行混了十几年，早就深谙生存之道。
可我心里总有个地方别扭着，不愿意完全妥协。
“再说那个陈郁，”老张话锋一转，又挤眉弄眼起来，“多好的机会啊！
哥们儿我可是听说了，人家在陆家嘴那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年薪这个数起步。”
他神秘兮兮地比划了一个手势，“你要是真跟她成了，还用得着在这儿受这鸟气？
首接财务自由，你想设计啥设计啥，给自己家后院设计个‘梧桐细雨’都没人管你！”
“去你的！”
我终于忍不住笑骂出声，“我是那种吃软饭的人吗？”
“嘿，这怎么能叫吃软饭呢？
这叫资源整合，强强联合！”
老张一本正经地胡扯，“你看你啊，有才华，她有资本和资源，你俩一结合，那就是……呃，那话怎么说来着？
对了，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完美碰撞！”
他一个糙汉子，突然蹦出这么两个文绉绉的词，把我给逗乐了。
但笑过之后，心里却微微一动。
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
我这算是哪种呢？
恐怕是夹在中间，两头不靠的尴尬主义吧。
我们又聊了些公司里的八卦，哪个项目经理又挨批了，谁和谁好像有点暧昧。
酒精和市井的烟火气慢慢蒸腾，将白天的挫败感暂时驱散。
结账的时候，老张抢着付了钱，拍拍我的肩膀：“行了，别多想。
明天回公司，该当孙子当孙子，该改方案改方案。
活着嘛，不就是这么回事儿。”
走出小巷，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在脸上。
我回头看了看那家依旧热闹的烧烤摊，红色的霓虹灯还在顽强地闪烁着。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掏出来一看，是李副院长在工作群里@我：“吴桐，明天早上九点，我们小会议室碰一下，尽快拿出新方案。”
现实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刚刚在烧烤摊获得的那点轻松瞬间被掐灭。
我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回了两个字：“收到。”
然后，我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口袋，朝着地铁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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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踏入这片烟火之地，我心头那块堵着的巨石，反而松动了一丝缝隙。
老张显然是熟客，不用看菜单就吆喝起来：“老板，三十个肉筋，十个板筋，俩大腰子，多放辣！
再来一箱冰啤酒！”
老板是个围着脏围裙的光头汉子，声如洪钟地应了一声。
“瞅你那蔫儿吧唧的样，”老张拽过两张凳子，递给我一张，“至于吗？
哪个设计师没被甲方蹂躏过几十百来回？
你这刚哪儿到哪儿。”
我叹了口气，没接话。
啤酒先上来了，绿色的玻璃瓶，瓶壁上瞬间凝结起一层细密的水珠。
我首接用牙咬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感，似乎能把那些“文艺”、“小众”的评价也一并冲淡些。
“我不是不能改，”我放下酒瓶，声音有些发涩，“就是觉得……没劲。
你知道我们最开始的概念是什么吗？
是想在社区里做一个‘时间的容器’，用不同季节的植物、光影的变化，甚至雨水收集装置滴落的声音，来让人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和生命的美。
梧桐叶落了，不代表死亡，是另一种静默的诗意……”老张给自己也开了一瓶，嗤笑一声打断我：“打住打住！
我的吴大设计师，你这套跟哥们儿我说说就行了，可千万别再跟甲方爸爸面前嘚啵。
还诗意？
人花几百万上千万买房子，是为了让你告诉他生活有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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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抓起一把，塞到我手里：“别琢磨了，吃饱了才有力气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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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口肉下肚，又灌了半瓶啤酒，那股憋闷之气似乎真的被压下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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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个陈郁，”老张话锋一转，又挤眉弄眼起来，“多好的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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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秘兮兮地比划了一个手势，“你要是真跟她成了，还用得着在这儿受这鸟气？
首接财务自由，你想设计啥设计啥，给自己家后院设计个‘梧桐细雨’都没人管你！”
“去你的！”
我终于忍不住笑骂出声，“我是那种吃软饭的人吗？”
“嘿，这怎么能叫吃软饭呢？
这叫资源整合，强强联合！”
老张一本正经地胡扯，“你看你啊，有才华，她有资本和资源，你俩一结合，那就是……呃，那话怎么说来着？
对了，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完美碰撞！”
他一个糙汉子，突然蹦出这么两个文绉绉的词，把我给逗乐了。
但笑过之后，心里却微微一动。
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
我这算是哪种呢？
恐怕是夹在中间，两头不靠的尴尬主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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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嘛，不就是这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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