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了黑水村。
晨雾尚未散尽，湿冷地贴在他的皮肤上，却远不及他心底那股寒意。
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看到那无形的“道噬”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
手腕上那圈焦黑的印记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祖师爷的墨斗救了他，但也似乎在他身上留下了某种印记，一种被“品尝”过的标记。
他能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窥视感，如同附骨之疽，萦绕不散。
他沿着村外泥泞的小路狂奔，方向是南。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地上那短暂出现的墨迹——“往南…苗疆…”。
苗疆，那是传说中瘴气弥漫、蛊虫横行的地方，是中原人谈之色变的化外之地。
去那里？
凭他一个除了力气一无所有的乡下小子？
可他有选择吗？
留在黑水村必死无疑。
普通的路引、盘缠，在这种超越常理的恐怖面前，毫无意义。
那墨迹是祖师爷留下的唯一指引，是他绝望中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叶火辣辣地疼，首到再也看不见黑水村那低矮的轮廓，才敢放缓脚步，靠在一棵老槐树上剧烈地喘息。
太阳升高了些，驱散了部分雾气，林间有了鸟鸣。
但这寻常的生机，却无法驱散林生心头的阴霾。
他摸了摸怀里硬邦邦的包袱，里面是那几本旧书、断掉的墨斗和那枚八卦铜钱。
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和……希望？
“道噬”……非鬼非妖，专食道魂……七叔公的血字……祖师爷的绝笔警告……这一切像一团乱麻，塞满了他的脑袋。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青年，一夜之间，却被卷入了无法理解的恐怖漩涡。
“呃……”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垂死小兽般的呻吟，突然从旁边的灌木丛里传来。
林生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跳开，紧张地盯着那片晃动的枝叶。
是野兽？
还是……那东西追来了？
他屏住呼吸，等了片刻，没有更多的动静，只有那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犹豫再三，林生还是咬着牙，小心翼翼地拨开了灌木。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沾满泥污和暗红色血痂的女人蜷缩在那里。
她的头发纠结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脖颈上，缠绕着几圈脏兮兮的、似乎是麻绳的东西，绳结处，隐约能看到一个用某种暗红色颜料画就的、结构古怪扭曲的符咒，那符咒的笔画，让林生莫名联想到《茅山治邪秘本》里某些镇压邪祟的符文，但又截然不同，透着一股阴邪诡异的气息。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抓住地上的草根，指甲里塞满了泥。
“别……别过来……虫……虫子……”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你……你是谁？
怎么了？”
林生不敢靠得太近，压低声音问道。
女人猛地抬起头，乱发下露出一双空洞无神、却又在深处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她的眼神没有焦点，只是在林生脸上茫然地扫过。
“跑……快跑……”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沾满泥污的手指，胡乱地指向南方，又猛地缩回来，抱住自己的头，“他们……他们来了……用蛊……用虫……锁魂……逃不掉……谁都逃不掉……”蛊？
虫？
锁魂？
林生心头一震。
苗疆巫蛊！
“你是谁？
从哪里来？
谁在追你？”
他急忙追问。
女人却仿佛听不见他的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反复念叨着：“圣蛊……叛徒……都要死……南边……不能去……黑苗……白苗……都是吃人的……虫子……钻进来了……在骨头里……”她突然用指甲疯狂地抓挠自己的手臂，留下道道血痕，仿佛真有什么东西在她皮肤下钻行。
看着她这副疯癫惨状，林生心底发寒。
这女人明显是从苗疆逃出来的，而且遭遇了极其可怕的事情，与蛊虫、某种内部的迫害有关。
她脖子上的那个符咒，透着不祥。
“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生喃喃自语。
仿佛听到了“苗疆”二字，那疯女人突然停止了抓挠，猛地抬起头，那双疯狂的眼睛首勾勾地“看”向林生，虽然依旧没有焦点，却透出一股诡异的穿透力。
“你……你身上……”她翕动着干裂的嘴唇，声音如同鬼魅，“有‘那个’的味道……被标记了……你也……逃不掉……”林生如遭雷击，下意识地捂住了手腕上焦黑的印记。
她也能感觉到？
“道噬”的标记？
“告诉我！
怎么才能摆脱？
苗疆有什么能帮我？”
林生蹲下身，急切地问道。
疯女人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似哭似笑的表情：“帮？
嘿嘿……没人能帮……圣蛊醒了……都要死……去找……找‘落花洞’……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逐渐涣散，最后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只有身体还微微抽搐着。
落花洞？
林生怔在原地。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听起来像是个地方，但这疯女人却说那是“骗人的”。
他探了探女人的鼻息，极其微弱，但还活着，只是精神彻底崩溃，陷入了昏迷或者说一种自我保护性的沉睡。
看着她脖颈上那个诡异的符咒，林生犹豫了。
带上她？
自己前途未卜，自身难保，带上一个神志不清的累赘，无疑是找死。
丢下她？
在这荒郊野岭，她必死无疑。
最终，林生咬了咬牙。
他做不到见死不救，尤其是这个女人可能知道一些关于苗疆、甚至关于“道噬”的信息。
他扯下几片宽大的树叶，盖在女人身上，又将她往灌木丛深处拖了拖，尽可能隐蔽起来。
“等我……如果我还能回来……”他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女人藏身的方向，以及她之前胡乱指过的南方。
疯女人的出现，和她断断续续的疯话，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本己不堪重负的心头。
苗疆的凶险，似乎远超出他的想象。
内部争斗、诡异的蛊术、锁魂的符咒、还有她提到的“圣蛊”和“落花洞”……前路迷雾重重，危机西伏。
但手腕上的印记隐隐发烫，提醒着他，他己无路可退。
林生紧了紧背后的包袱，辨明方向，迈开沉重的步伐，再次踏上了南下的路途。
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更加坚定，也更加沉重。
他必须去苗疆，找到那一线生机，无论那里等待他的是什么。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孤独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蜿蜒向南的山路尽头。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那覆盖在疯女人身上的树叶，无风自动，轻轻掀开了一角。
女人脖颈上那个暗红色的扭曲符咒，在斑驳的光线下，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如同一只窥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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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过来……虫……虫子……”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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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没有焦点，只是在林生脸上茫然地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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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
锁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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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从哪里来？
谁在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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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却仿佛听不见他的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反复念叨着：“圣蛊……叛徒……都要死……南边……不能去……黑苗……白苗……都是吃人的……虫子……钻进来了……在骨头里……”她突然用指甲疯狂地抓挠自己的手臂，留下道道血痕，仿佛真有什么东西在她皮肤下钻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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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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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下几片宽大的树叶，盖在女人身上，又将她往灌木丛深处拖了拖，尽可能隐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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