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抱着沉重的矿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左腿传来的剧痛让他额头冷汗涔涔，与血污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
背后被碎石撞击和被鞭笞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
但他走得异常稳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执拗。
周围的矿奴们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
他们看着这个平日里沉默隐忍的少年，此刻浑身浴血，眼神却亮得骇人，仿佛有团火在眼底燃烧。
那柄沾着泥土和血渍的矿镐被他紧紧攥在手中，既是支撑，也像是一件随时可以暴起伤人的武器。
张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横肉抖动，惊疑不定。
陈澈刚才那一眼，冰冷、决绝，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让他心里莫名有些发怵。
他色厉内荏地啐了一口：“妈的，算你走运！
抱着你的破石头当棺材本吧！”
终究没敢再上前硬抢，只是用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陈澈的背影。
交接点到了。
监工王扒皮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破桌子后面，不耐烦地敲着桌面。
看到浑身是血、拖着鼓鼓囊囊矿袋走来的陈澈，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搞成这副鬼样子！”
“塌方。”
陈澈言简意赅，将矿袋费力地拖到石槽前，“砰”的一声放下，激起一片尘土。
旁边负责记录的监工上前，开始清点矿袋里的蕴石。
当看到那块脸盆大小、灵气明显浓郁的高品质蕴石时，他的眼睛亮了一下，抬头看了王扒皮一眼。
王扒皮也注意到了，他站起身，走到石槽边，用脚踢了踢那块大蕴石，又看了看陈澈满身的伤，脸上露出一丝玩味：“行啊，小子，命够硬。
这块‘黑髓石’品相不错，抵得上普通蕴石百斤了。
看来你今天超额完成任务了？”
陈澈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王扒皮对记录监工使了个眼色。
记录监工会意，开始高声报数，将普通蕴石和那块黑髓石分别折算成分量。
最终报出的总分量，远超三百斤，甚至达到了近五百斤的标准。
按照矿坑的规矩，超额完成的部分，可以换取额外的食物，甚至是一点点微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工钱”——通常是几枚劣质的、蕴含杂质的灵砂碎片，或者一块稍干净的粗面饼。
“喏，这是你今天的。”
王扒皮从桌子底下拿出两块比平时大上一圈的、依旧掺着沙土的糠饼，又慢悠悠地捻出三枚灰扑扑、几乎感觉不到灵气波动的灵砂碎片，放在桌沿。
“拿着滚吧，找个地方挺尸去，别死在这儿碍眼。”
陈澈看着那两块饼和三枚灵砂碎片，没有立刻去拿。
他抬起沾满血污的脸，声音沙哑却清晰：“王头儿，按照规矩，超额的部分，还能换点伤药吧？”
矿坑里偶尔会备有一些最廉价、效果甚微的金疮药粉，用于吊住那些还有压榨价值的矿奴的命。
王扒皮三角眼一翻，嗤笑道：“伤药？
就你？
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还想要伤药？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陈澈沉默了一下，目光扫过石槽里那块显眼的黑髓石，又缓缓看向王扒皮：“这块石头，应该不止换这点东西。
我只要一小包最次的药粉。”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哀求，更像是一种陈述。
王扒皮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但目光触及那块黑髓石，又压下了火气。
这块石头他稍作处理上交，自己也能落点好处。
为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子克扣太多，万一他真死了，或者闹起来，虽然不怕，但也麻烦。
尤其这小子今天看起来有点邪性。
“妈的，事真多！”
王扒皮骂骂咧咧地转身，从桌子后面一个落满灰尘的木匣里，摸索出一小包用油纸包着、散发着刺鼻气味的东西，嫌弃地扔到那两块饼旁边。
“拿着快滚！”
那是一包最低劣的止血散，效果聊胜于无，但对此时的陈澈来说，却是救命的东西。
他伸出颤抖的手，先将那三枚灵砂碎片小心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然后拿起两块糠饼和那包药粉，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着旁边一个积着污水的石洼，艰难地清洗了一下手臂和腿上的伤口。
污水浸入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然后，他撕下相对干净些的内衬布条，抖开那包劣质药粉，小心地撒在几处较深的伤口上，再用布条紧紧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他做得缓慢而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王扒皮和几个监工冷眼看着，脸上带着讥诮。
矿奴们则大多麻木，只有少数几个眼中流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
做完这一切，陈澈才拄着矿镐，拿起那两块宝贵的糠饼，一瘸一拐地向着矿奴们栖身的、那个如同兽穴般的潮湿洞穴走去。
他没有回自己平时待的角落，而是找了一个更偏僻、靠近渗水岩壁的狭窄缝隙。
这里相对干燥，也更隐蔽。
他靠坐在岩壁下，先是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吃掉了半块糠饼。
粗糙的食物划过喉咙，落入空荡荡的胃袋，带来一丝真实的暖意。
他仔细地将另外一块半饼子包好，藏进怀里。
然后，他拿出那三枚灵砂碎片，摊在掌心。
灵砂碎片灰暗无光，蕴含的灵气稀薄得几乎难以感知。
但对于从未接触过任何修炼资源、体内空空如也的陈澈来说，这微弱的灵气，却像是指引迷途的灯塔。
他回忆着偶尔听来的、关于修士引气入体最粗浅、最零碎的信息——集中精神，感应灵气，引导其进入身体。
他闭上眼，摒弃杂念，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的灵砂碎片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
黑暗中，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身体的疼痛，精神的疲惫，不断干扰着他。
但他没有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几乎要再次模糊的时候，掌心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凉意。
那凉意如同蛛丝，细弱得几乎难以捕捉。
陈澈心中一震，全力凝聚心神，尝试着按照那模糊的概念，去“引导”这丝凉意。
失败了无数次。
那丝凉意如同受惊的游鱼，总是在即将触及他皮肤时滑开。
汗水再次浸湿了他的额头。
他调整着呼吸，放缓了节奏，不再试图强行捕捉，而是让自己的精神变得如同平静的水面，去“映照”那丝凉意。
渐渐地，那丝凉意似乎不再那么抗拒。
终于，在无数次尝试后，那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带着杂质和阴寒气息的灵气，顺着他的劳宫穴，缓缓地、艰难地，渗入了他的体内！
“嗡——”陈澈只觉得脑海中一声轻微的嗡鸣，仿佛某种沉寂己久的东西被触动了。
那丝灵气进入体内后，如同水滴落入沙漠，瞬间就被干涸的经脉和疲惫的肉身吸收了大半，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缕，沿着某种本能的路径，在他体内运行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距离，便彻底消散。
带来的提升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感觉，让陈澈猛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他的眼神亮得惊人！
他感觉到了！
虽然微弱，虽然短暂，但他真切地感觉到了“气”的存在！
这不是靠机缘，不是靠天赋，而是靠他拼死换来的三枚劣质灵砂，靠他近乎偏执的毅力，强行从绝望中撕开的一丝缝隙！
这条路，走得通！
哪怕前方是荆棘遍布，是万丈悬崖，他也要用这双手，刨出一条路来！
他紧紧攥住了那三枚己经彻底失去光泽、变得与普通石子无异的灵砂碎片，仿佛攥住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
染血的筹码，换来的不仅仅是食物和伤药，更是这黑暗中，第一缕微弱的……希望之光。
矿坑依旧黑暗死寂，但在那偏僻的缝隙里，少年靠着冰冷的岩壁，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勾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确认，一种决意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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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颤抖的手，先将那三枚灵砂碎片小心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然后拿起两块糠饼和那包药粉，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着旁边一个积着污水的石洼，艰难地清洗了一下手臂和腿上的伤口。
污水浸入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然后，他撕下相对干净些的内衬布条，抖开那包劣质药粉，小心地撒在几处较深的伤口上，再用布条紧紧包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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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拿出那三枚灵砂碎片，摊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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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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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凉意如同蛛丝，细弱得几乎难以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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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丝凉意如同受惊的游鱼，总是在即将触及他皮肤时滑开。
汗水再次浸湿了他的额头。
他调整着呼吸，放缓了节奏，不再试图强行捕捉，而是让自己的精神变得如同平静的水面，去“映照”那丝凉意。
渐渐地，那丝凉意似乎不再那么抗拒。
终于，在无数次尝试后，那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带着杂质和阴寒气息的灵气，顺着他的劳宫穴，缓缓地、艰难地，渗入了他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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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丝灵气进入体内后，如同水滴落入沙漠，瞬间就被干涸的经脉和疲惫的肉身吸收了大半，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缕，沿着某种本能的路径，在他体内运行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距离，便彻底消散。
带来的提升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感觉，让陈澈猛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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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到了！
虽然微弱，虽然短暂，但他真切地感觉到了“气”的存在！
这不是靠机缘，不是靠天赋，而是靠他拼死换来的三枚劣质灵砂，靠他近乎偏执的毅力，强行从绝望中撕开的一丝缝隙！
这条路，走得通！
哪怕前方是荆棘遍布，是万丈悬崖，他也要用这双手，刨出一条路来！
他紧紧攥住了那三枚己经彻底失去光泽、变得与普通石子无异的灵砂碎片，仿佛攥住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
染血的筹码，换来的不仅仅是食物和伤药，更是这黑暗中，第一缕微弱的……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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