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的队伍，死尽了。
李明月穿着繁复华贵的大红色嫁衣，站在一片狼藉的尸山血海里，绣着金凤的裙裾被黏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浸透，每一下挪动都带着湿沉和撕扯的触感。
视线所及，尽是破碎的旌旗、倒毙的骏马、以及那些不久前还鲜活着的，侍卫与宫人的残破躯体。
浓烈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混着西域戈壁白日灼人的热浪与夜晚骤降的寒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
她是三天前在这具身体里醒来的。
和亲公主，天子亲赐封号“明月”，带着维系大唐与西域某大国脆弱的使命，走向这片陌生的土地。
然而还未见到边境线，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凶悍骑兵便如沙暴般席卷了送亲队伍，屠杀干净利落，没留一个活口——除了她。
或许是她身上这件过于醒目的大红嫁衣，让对方觉得她另有价值。
冷。
刺骨的冷，从脚底顺着脊椎一点点爬上来，攥紧了心脏。
她死死咬着下唇，首到嘴里尝到相似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战栗。
不能倒下，不能示弱。
哪怕只是为了……活下去。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那个黑袍人。
就在不远处，一片稍微干净些的空地上，一个身形干瘦、裹在宽大黑袍里的巫师，正按着一个尚未完全断气的唐军伤兵。
那士兵年轻的脸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声。
巫师口中吟诵着拗口而古老的音节，枯瘦的手指如铁钳，竟活生生探入了士兵的胸膛！
李明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黑袍巫师掏出了那颗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虔诚地高举，暗红色的血淅淅沥沥滴落在他布满诡异刺青的脸上。
他俯身，用那犹带温热的心脏作为画笔，在黄沙之上勾勒出扭曲繁复的符文。
他的声音沙哑而狂热，穿透了死寂的空气：“以处子之血为祭，以亡魂之怨为引……恭请无上真神，降临此间污秽之地，享此血食……”处子之血？
亡魂之怨？
李明月的目光缓缓扫过周遭地狱般的景象，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都在看着她。
一股冰冷的、不同于恐惧的火焰，陡然从心底最深处窜起。
凭什么？
凭什么大唐子民的性命，要成为这些蛮夷邪神降临的祭品？
凭什么她，大唐的公主，要像待宰的羔羊一样，等待未知的命运？
她的视线落在了脚边一具侍卫的尸体旁。
那柄象征着天子权威、赐予公主途中用以震慑不臣的尚方宝剑，半截剑身埋在沙土里，冰冷的剑柄上镶嵌的宝石，在残阳余晖与血色映照下，反射出一点微弱却坚定的寒光。
求生的本能，公主的尊严，还有那被这血腥祭祀彻底点燃的、属于穿越者灵魂深处的愤怒与不甘，在这一刻轰然汇聚。
她动了。
提起沉重的嫁衣裙摆，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血泥与冰冷的尸体之间，悄无声息，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弯腰，握住那冰冷的剑柄。
剑很沉，远超她的想象，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它从沙土中缓缓抽出。
剑刃上沾染的沙砾和血污，无损它的锋锐。
黑袍巫师还沉浸在他那邪恶的仪式中，对身后逼近的危险毫无所觉。
李明月走到他的背后，双手高高举起沉重的尚方宝剑，剑尖对准那黑袍下微微佝偻的背心。
没有犹豫，没有呐喊，只有全身力量孤注一掷的灌注。
“噗——”利刃穿透皮革与血肉的闷响，异常清晰。
黑袍巫师的身体猛地一僵，吟诵声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滴着血的剑尖。
他艰难地想回过头，看清袭击者的模样。
李明月猛地抽回宝剑，温热的血喷溅在她的嫁衣上，与原本的暗红融为一体。
她脱力地后退一步，拄着剑才能勉强站稳，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
那巫师晃了晃，面朝下重重栽倒在刚刚画好的血色符文中央。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
她看着巫师的尸体，又看向周围无边无际的死亡，一种巨大的虚脱和茫然席卷而来。
结束了么？
就在这时——“本宫……”一个沙哑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与威仪的声音，从她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在这死寂的旷野中异常清晰地回荡开，“就是你们要拜的神。”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开始震颤，起初轻微，随即变得剧烈。
戈壁上粗粝的黄沙如同沸水般翻滚、涌动，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一道道漆黑的裂缝在沙地上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急于破土而出。
紧接着，一只只只剩下白骨，或者挂着些许干枯皮肉的手臂，猛地从翻滚的黄沙下探出！
然后是头颅，躯干……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亡魂骸骨，从这片古老的战场上苏醒，它们挣脱了沙土的束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穿着早己腐朽的唐军铠甲，有的则是异族武士的装扮，更有许多根本无法分辨年代的残破骨骸。
它们眼眶中空洞无一物，却齐齐地“望”向了同一个方向——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中央，身着被鲜血染得愈发猩红刺目的嫁衣，手中拄着滴血宝剑的女子。
下一刻，这由无数白骨与虚影构成的亡者大军，如同潮水般，向着李明月缓缓伏低了身躯。
没有声音，却有一股无声的浪潮在她脑海中轰鸣，那是万千魂灵混杂着怨恨、敬畏、以及……臣服的意念。
黄沙依旧在她们脚下不安地流动，远处，残阳如血，将天地间这一切染得愈发诡谲、不详。
李明月站在万千朝拜的亡魂中央，拄着剑，嫁衣在渐起的风中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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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公主，天子亲赐封号“明月”，带着维系大唐与西域某大国脆弱的使命，走向这片陌生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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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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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咬着下唇，首到嘴里尝到相似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战栗。
不能倒下，不能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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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那个黑袍人。
就在不远处，一片稍微干净些的空地上，一个身形干瘦、裹在宽大黑袍里的巫师，正按着一个尚未完全断气的唐军伤兵。
那士兵年轻的脸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声。
巫师口中吟诵着拗口而古老的音节，枯瘦的手指如铁钳，竟活生生探入了士兵的胸膛！
李明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黑袍巫师掏出了那颗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虔诚地高举，暗红色的血淅淅沥沥滴落在他布满诡异刺青的脸上。
他俯身，用那犹带温热的心脏作为画笔，在黄沙之上勾勒出扭曲繁复的符文。
他的声音沙哑而狂热，穿透了死寂的空气：“以处子之血为祭，以亡魂之怨为引……恭请无上真神，降临此间污秽之地，享此血食……”处子之血？
亡魂之怨？
李明月的目光缓缓扫过周遭地狱般的景象，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都在看着她。
一股冰冷的、不同于恐惧的火焰，陡然从心底最深处窜起。
凭什么？
凭什么大唐子民的性命，要成为这些蛮夷邪神降临的祭品？
凭什么她，大唐的公主，要像待宰的羔羊一样，等待未知的命运？
她的视线落在了脚边一具侍卫的尸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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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弯腰，握住那冰冷的剑柄。
剑很沉，远超她的想象，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它从沙土中缓缓抽出。
剑刃上沾染的沙砾和血污，无损它的锋锐。
黑袍巫师还沉浸在他那邪恶的仪式中，对身后逼近的危险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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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脱力地后退一步，拄着剑才能勉强站稳，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
那巫师晃了晃，面朝下重重栽倒在刚刚画好的血色符文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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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开始震颤，起初轻微，随即变得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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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这由无数白骨与虚影构成的亡者大军，如同潮水般，向着李明月缓缓伏低了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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