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电子设备运行的低微嗡鸣，和我刚才那句话留下的回音。
“环球金融中心？”祝梦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下周的金融峰会？你知道那里有多少政要、多少媒体吗？”
“正因为如此。”我迎着他锐利的目光，语气没有任何动摇，“‘幽灵’喜欢挑战，喜欢炫耀。还有什么比在全球瞩目的地方，引爆他精心设计的‘艺术品’，更能满足他变态的虚荣心？”
冷绍波眉头紧锁，盯着地图上那个耀眼的地标：“证据呢？仅凭推测，我们不可能让峰会取消或者大规模疏散，那引起的恐慌和后果无法估量。”
“没有直接证据。”我坦然承认，“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里。”
我走到大屏幕前，调出刚才行动的数据。
“第一，这次假交易，他成功测试了我们的反应模式，特别是我的反应。他确认了我能识别并追踪‘暗影’的信号特征。”
“第二，他故意用狙击手警告我，这是一种挑衅，也是一种确认。他告诉我，游戏升级了。”
“第三，”我指向频谱仪记录的那个短暂信号峰值，“这个信号非常微弱，但出现和消失的时间点，与狙击手现身和消失完全吻合。这不是巧合。他在用这种方式‘标记’下一次舞台。”
我转过身，看着指挥部里每一位面色凝重的领导。
“他选择环球中心，不是因为容易得手，而是因为最难。他要证明，即使在我们严阵以待的核心地带，他依然能来去自如，完成他的‘演出’。”
祝梦觉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
陈泽谦缓缓开口：“宁柔同志的分析，有很强的逻辑性。‘幽灵’的行为模式，确实符合这种追求极致刺激和影响力的心理。”
“但问题是，”祝梦觉抬起头，眼神如鹰，“我们如何防范？峰会安保是最高级别，但面对一个看不见的、技术高超的疯子，常规安检未必有用。”
“我们需要改变策略。”我深吸一口气，说出在路上就已经成型的想法，“不能只被动防御，要主动引导，甚至……逼他现身。”
“怎么主动？”冷绍波立刻问。
“放出消息。”我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就说，我们在假交易中，虽然未能人赃并获，但成功获取了‘幽灵’新型炸弹的关键核心部件，正在由技术专家全力破解，并且已经有了重大突破，很快就能逆向复制出同样的炸弹，并找出所有防御漏洞。”
指挥部里响起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你这是要引火烧身！”一位负责情报的干部失声道，“这等于直接告诉‘幽灵’，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来灭口或者夺回‘部件’！”
“对，就是要引火烧身。”我平静地确认，“把他针对全球目标的注意力，强行拉回到我身上。让他来找我。这样，我们才能掌握一点点主动，才能把战场，控制在我们可以预设的范围内。”
祝梦觉死死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你会成为活靶子！”
“我知道。”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一丝闪躲，“但从我接下‘捕风’任务开始，我就已经是靶子了。区别在于，是让他藏在暗处随意瞄准，还是我们给他划个圈子，让他跳进来。”
冷绍波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缓缓点头：“险中求胜。这或许是唯一能打乱他节奏的办法。我同意。”
陈泽谦也沉吟道：“策略可行，但细节必须完美。消息释放的渠道、力度，以及保护宁柔同志的方案，需要周密设计。”
祝梦觉沉默了近一分钟，整个指挥室落针可闻。
终于，他猛地一拍控制台：“好！就按这个方案办！冷绍波，你负责设计抓捕圈套和宁柔的安保！陈泽谦，你协调情报，消息要放得似真似假，既能引蛇出洞，又不能让他起疑！宁柔……”
他看向我，目光里第一次带上了超越上下级的、近乎平等的郑重。
“你是我们唯一的鱼饵，也是唯一的猎人。保护好自己，我等你的好消息。”
计划，就此定下。
代号：“请君入瓮”。
接下来的几天，市局乃至省厅的部分资源，开始围绕这个极度危险的计划高速运转。
我并没有被完全“保护”起来，那样太假。
我依旧出现在防爆组办公室，参与日常工作和“暗影”炸弹的“破解分析”，但明显增加了护卫力量，并且我偶尔会“不小心”透露一点“破解取得进展”的模糊信息。
暗流，在平静的表面下汹涌。
我知道，“幽灵”一定在某个角落，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在评估，在等待最佳时机。
这天晚上，我加班分析数据到很晚。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的、经过处理的电子音。
“宁柔组长……”
声音冰冷，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
“你破解不了的……”
“那件‘艺术品’，是独一无二的。”
“就像你……很快也会是。”
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忙音。
我握着话筒，手心微微出汗。
不是害怕。
是确认。
鱼，闻到饵的味道了。
他果然在密切关注着我，甚至能轻易将电话打到我的内部座机。
这是一种示威，也是一种迫不及待的宣战。
我放下电话，走到窗边。
窗外，城市的夜景璀璨夺目，环球金融中心如同巨大的水晶柱，屹立在城市中央，正在为几天后的峰会进行最后的灯光调试。
美得炫目，也像一个巨大的靶子。
我知道，我和“幽灵”的最终对决，很快就会在那片璀璨的光芒下上演。
要么，我阻止他，将他绳之以法。
要么，我和那栋建筑，以及无数人，一起被他精心设计的“艺术品”送上天空。
没有第三种可能。
我拉上窗帘，隔绝了外界的繁华。
坐回电脑前，屏幕上是环球中心极其复杂的建筑结构图。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
这场赌上一切的棋局。
该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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