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别墅的。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胃部的绞痛在寒冷的刺激下变本加厉，几乎让她寸步难行。
她像是逃离炼狱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盘山公路向下走。
身后那座灯火通明的华丽牢笼，在她模糊的视线里逐渐缩小，最终被雨幕彻底吞噬。
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三年了。
她像个可笑的傻瓜，守着一份无望的婚姻，爱着一个永远憎恶她的男人。
她以为只要她足够努力，足够隐忍，足够卑微，总有一天能融化傅承聿心中的坚冰，能让他看清她的真心。
可现实给了她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在她生命可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他给予她的，不是半分怜悯，而是一纸冰冷的离婚协议，为了另一个可能苏醒的女人。
心，好像己经痛到麻木了，只剩下一个被彻底掏空的洞，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她身边，按响了喇叭。
沈清欢茫然地抬头，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温润儒雅的脸，戴着金丝边眼镜，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是陆哲，她的主治医生。
“沈小姐？
真的是你！”
陆哲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立刻下车，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快步走到她身边，将伞完全倾向她这边，自己的半边肩膀瞬间被雨水打湿。
“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快上车！”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伸手想去扶她，却在触碰到她冰凉的胳膊时，感受到她剧烈的颤抖。
沈清欢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终于冲垮了最后一丝伪装的坚强，她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沈小姐！”
陆哲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触手一片滚烫！
她在发烧！
他脸色一变，立刻将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进车后座，系好安全带。
触碰到她紧握在手里的那张被雨水浸湿的纸，他瞥见了“离婚协议”几个字，心头猛地一沉。
他没有多问，迅速回到驾驶座，将暖气开到最大，调转方向，朝着医院疾驰而去。
……别墅内。
傅承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
红酒己经无法平息他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
那个女人决绝离开的背影，和她最后那双平静到诡异的眼睛，反复在他脑海中回放。
他扯了扯睡袍的领口，觉得这偌大的空间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查一下，沈清欢去了哪里。”
他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挂了电话，他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
茶几上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像一根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他告诉自己，他只是确保这个女人不会在外面惹出什么麻烦，影响傅家的声誉，影响……即将可能醒来的晓月。
对，一定是这样。
……医院，VIP病房。
沈清欢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但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蹙，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呓语。
陆哲守在她的病床边，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眼神复杂。
他仔细查看了她之前的病历和今天的诊断报告，胃癌晚期，伴有出血和轻微穿孔，情况非常不乐观。
需要立刻进行手术和后续的化疗，但即便如此，预后也极差。
而她刚才昏迷前，手里死死攥着的，是那份离婚协议。
他大致能猜到她经历了什么。
傅承聿，那个在江城翻云覆雨的男人，他名义上的丈夫。
陆哲虽然只是个医生，但也听过一些关于傅太太不受宠的传闻，只是没想到，现实竟如此残酷。
在她生命垂危之际，那个男人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沈清欢悠悠转醒时，己经是第二天清晨。
雨停了，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看着陌生的天花板，闻着消毒水的气味，意识慢慢回笼。
“你醒了？”
温和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沈清欢偏过头，看到坐在床边的陆哲，他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陆医生……谢谢你。”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感觉怎么样？
胃还疼吗？”
陆哲起身，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她的输液管，又递给她一杯温水。
沈清欢小口啜饮着，温水划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却暖不透冰冷的西肢百骸。
“我……我的病，还有救吗？”
她抬起头，看着陆哲，眼神里没有了昨日的绝望，只剩下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还有一种……破釜沉舟的询问。
陆哲看着她那双曾经盛满温柔，此刻却枯寂如死水的眼睛，心里一阵刺痛。
他沉默了片刻，选择坦诚相告：“情况不乐观，晚期，伴有转移。
手术和化疗可以延长生存期，但过程会很痛苦，而且……不能保证结果。”
沈清欢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如果，我不治疗呢？”
陆哲眉头紧蹙：“沈小姐！”
“叫我清欢吧。”
她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苦涩的弧度，“一个快要死的人，不需要那些客套了。”
她看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玻璃，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陆医生，你说，一个人如果‘死’了，是不是就能彻底解脱了？
解脱掉所有不想背负的身份，所有让人痛苦的关系，所有……求而不得的执念？”
陆哲心中一震，隐约明白了她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沈清欢转过头，目光第一次有了聚焦，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的光芒：“傅承聿以为我贪图的是傅太太的位置，沈家以为我依仗的是傅家的权势。
他们所有人都恨不得我消失，却又都因为各种原因让我‘必须’存在。”
“现在，我不想如他们的愿了。”
“既然他们都当我死了，那我……就如他们所愿，‘死’给他们看。”
她看着陆哲，眼神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恳求：“陆医生，你能帮我吗？
帮我……‘离开’这里。
在我生命最后的时光里，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不是作为傅承聿的妻子，不是作为沈家的养女，只是作为沈清欢，她自己。
陆哲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又坚韧的女人，她苍白的脸上有一种看透生死后的平静，以及从灰烬中重生的力量。
他无法想象，她之前究竟承受了多少，才会在得知绝症和被离婚的双重打击下，生出如此决绝的计划。
他沉默了很久。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最终，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坚定而温和。
“好。”
他听见自己说，“我帮你。”
沈清欢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陆哲看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医者的仁心，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我是医生，我的职责是尽最大努力挽救生命，包括……帮助患者以她希望的方式，有尊严地走完最后一程。”
“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我认为，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结局。”
泪水，毫无预兆地再次盈满了沈清欢的眼眶。
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带着一丝解脱，和微弱的、新生的希望。
与此同时，傅承聿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傅总，查到了。
太太……沈小姐昨晚离开别墅后，被一个陌生男人接走了，去了市中心医院。”
陌生男人？
医院？
傅承聿的眉头瞬间拧紧，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再次升腾，甚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怒意。
她刚签了离婚协议，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了别的男人的怀抱？
还去了医院？
是故意做给他看的苦肉计吗？
“备车。”
他冷声命令，倒要亲自去看看，沈清欢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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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带着一丝解脱，和微弱的、新生的希望。
与此同时，傅承聿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傅总，查到了。
太太……沈小姐昨晚离开别墅后，被一个陌生男人接走了，去了市中心医院。”
陌生男人？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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