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城瘟疫蔓延,死者无数。太医院研制出药方,但需要大量试药之人。
刑部侍郎傅沉川提议用女囚试药。他说:"反正都是死刑犯,不如让她们将功赎罪。
"皇上准奏。那批女囚里,只有我一个人不是死囚。我只是偷了一块面饼,
本该打板子就能放出去。傅沉川亲自来牢房提审,面无表情地在我的卷宗上改了几个字。
"盗窃官粮,罪加一等。"试药房里哀嚎遍野。十批试药者,只活下来三个。我不在其中。
临死前,傅沉川终于来了。他蹲下身,用帕子替我擦去嘴角的黑血:"暮雪,你答应嫁给我,
这药就不用喝了。"我已经喝了。恍惚中我想起三年前的春天。
他在杏花树下向我求婚:"暮雪,我傅沉川此生不娶第二人。"我拒绝了他。
然后他毁了我全家。**01**京城的天,是灰蒙蒙的,像一块浸了脏水的烂麻布。
空气里浮动着草药和腐朽混合的怪味,这是瘟疫的味道。我缩在天牢最阴湿的角落,
听着远处传来的哭嚎和铜锣声。每响一声,就代表又有一具尸体被拖走了。我不是死囚。
至少,在昨天之前还不是。我只是太饿了,饿到眼冒金星,偷了一块官家粮仓掉出来的面饼。
按大周律,杖责二十,便可了事。可偏偏,巡查刑部狱司的人是傅沉川。沉重的牢门被打开,
光线从他身后刺进来,将他的身影勾勒得如同地狱来的修罗。他穿着一身墨色官袍,
金线绣成的麒麟在衣角狰狞地张着嘴。那张我曾痴恋过的脸,此刻覆着一层寒冰。
狱卒谄媚地递上卷宗。他接过,目光甚至没有在我身上停留一瞬。他只盯着卷宗,薄唇轻启,
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偷窃面饼?”“是……是,”我蜷缩着,声音发颤。
他手中的朱笔轻轻一旋,落在了纸上。“疫病当前,盗窃官粮,动摇国本,罪加一等。
”那几个字,写得力透纸背,也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狱卒的脸白了:“傅……傅大人,这……”“有问题?”傅沉川终于抬眼,
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深渊。“没,没有!”他将卷宗扔回给狱卒,
转身就走,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从始至终,他没有叫我的名字。也好。
沈暮雪这个名字,早就该死在三年前沈家被满门抄斩的那天了。很快,我被拖了出去,
和一群真正犯了死罪的女囚关在一起。她们或麻木,或癫狂,都在等待着死亡。
而新的死亡方式,很快就来了。太医院的药方研制出来了,但药性霸道,
需要大量的活人试药。是傅沉川向皇上提议的。我隔着牢门,听见小吏们议论。
“傅大人真是雷厉风行,他说:‘反正都是死刑犯,不如让她们将功赎罪,
为我大周百姓做点贡献。’皇上龙颜大悦,当即准奏。”将功赎罪?我攥紧了拳,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的家人,我的父亲,一个刚正不阿的言官,被他罗织罪名,
说成是通敌叛国。我沈家上下七十余口,一夜之间,人头落地。如今,
他要我也“将功赎罪”了。**02**试药房比天牢更像地狱。浓重到化不开的药味,
混合着血腥和呕吐物的酸腐气,熏得人头晕脑胀。我们像牲口一样被灌下一碗碗漆黑的汤药。
第一批十个人,喝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开始抽搐,口吐黑血,像被扔上岸的鱼,
徒劳地挣扎几下,就没了声息。太医们面无表情地记录着,然后调整药方,换下一批。
我是第五批。轮到我时,端着药碗的手都在抖。那不是药,是催命的符。“喝!
”身后的狱卒用刀鞘狠狠捅了一下我的后腰。我闭上眼,
仰头将那碗苦涩辛辣的液体灌了下去。灼热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五脏六腑都像被扔进了火炉。剧痛袭来,我蜷缩在地上,意识开始模糊。
身边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哀嚎,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少,越来越弱。我知道,她们都死了。
我也快了。恍惚中,我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春天。相国寺的杏花开得正好,落英缤纷。
傅沉川站在树下,一身白衣,俊朗得如同画中仙。他执着我的手,
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暮雪,待我考取功名,便八抬大轿来娶你。我傅沉川此生,
不娶第二人。”那时,我相信了。我相信他眼里的真诚,相信我们会有美好的未来。
可就在我父亲向他家提亲后不久,他父亲因贪墨案下狱,傅家倒了。他来找我,
问我是否还愿意等他。我说:“傅公子,你我门不当户不对,此事实难从命。”我拒绝了他。
因为我知道,那贪墨案的背后,是我父亲联合几位御史弹劾权贵,而傅家,
正是那权贵的走狗。我不能嫁给一个助纣为虐的家族的儿子。我以为他会懂。可他不懂。
他只觉得,我是嫌贫爱富,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给了他最狠的一刀。于是,
他攀附了新的权贵,平步青云,然后用最残忍的方式,毁了我全家。现在,轮到我了。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暗,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空。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结束时,
一双皂靴停在了我的面前。我费力地抬起头,看到了傅沉川。他蹲下身,
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的面具。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轻轻擦去我嘴角的黑血。
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沈暮雪,”他终于叫了我的名字,声音低沉,
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你答应嫁给我,这药,就不用喝了。”我看着他,想笑,
却只能发出一阵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我已经喝了。傅沉川,你来晚了。
他似乎没料到会是这样,手上的动作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或许是错愕,
或许是……恐慌?不,怎么可能。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恐慌。“太医!”他猛地回头,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解药!拿解药来!”太医们战战兢兢地围上来,
一番探查后,纷纷跪下:“傅大人,恕罪……这位女囚……已经……已经没有脉搏了。
”我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03**我以为我会死。但当我再次睁开眼时,
看到的不是阴曹地府,而是一片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的乱葬岗。
我躺在一堆冰冷的尸体中间,她们和我一样,都是试药的牺牲品。
浓重的死气和雨水的湿气混在一起,让人作呕。我没死。是母亲。我想起来了。
母亲出身医药世家,虽然后来嫁入沈府,相夫教子,但她从小教我的那些医理知识,
却刻在了我的骨子里。在试药房里,我凭着那股异香,辨认出汤药里除了剧毒的断肠草,
还有一味“龟息草”。这种草能让人陷入假死之态,脉搏全无,气息断绝,与死人无异。
我赌了一把。我赌他们不会仔细检查每一具尸体。我赌赢了。我用尽全身力气,
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大雨瓢泼,冲刷着我身上的血污和泥垢,也冲刷着我的眼泪。
沈家没了,清白没了,连沈暮雪这个身份,也死了。从今往后,我一无所有。不,我还有。
我还有恨。那滔天的恨意,支撑着我爬出了乱葬岗,支撑着我在荒野里走了三天三夜。
就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位采药的老者。他见我浑身狼狈,形容枯槁,
却眼神清明,不像寻常流民,便动了恻G隐之心,给了我一个馒头,一碗水。“姑娘,
何故落到如此田地?”我跪在他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求先生收我为徒。我不要名分,
不求富贵,只求学一身本事,安身立命。”老者打量着我,
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你要学什么本事?”“医术。”我抬起头,目光坚定,
“我要学能活人,亦能杀人的医术。”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沉默了许久,
最终叹了口气:“也罢。看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我这一身本事,总要有个传人。
你便跟着我吧,只是我的规矩大,你能吃苦吗?”“能。”“我姓秦,你以后,便叫灵素吧。
取‘芷兰之性,怀冰雪之素’之意,望你日后行医,能守住本心。”灵素。
我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沈暮雪已经死了,死在了那间充满药味的试药房里。活下来的,
是灵素。一个只为复仇而生的幽魂。**04**三年后。京城,回春堂。
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正坐在堂内为人诊脉。她一身素衣,气质清冷,虽然看不清容貌,
但那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沉静如古井,仿佛能洞察人心。这便是我。灵素。三年来,
我跟着师父走遍大江南北,尝遍百草,识尽奇毒。我的医术突飞猛进,尤其擅长解毒和制毒。
师父说,我在医道上的天赋,百年难遇。半年前,师父仙逝。临终前,
他拉着我的手说:“灵素,为师知道你心有执念,但冤冤相报何时了。望你好自为之。
”我跪在师父的墓前,磕了三个头。师恩如山,我永世不忘。但血海深仇,不能不报。
我回到了京城。这个曾经是我的家,如今是我的地狱的地方。我用师父留下的银两,
盘下了这家小小的药铺,取名“回春堂”。我的目标很明确。我要让傅沉川,
还有他身边那个女人,付出代价。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打探京城的消息。
傅沉川官运亨通,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吏部尚书。而他身边,多了一个叫柳依依的女子。
据说,她是傅沉川的救命恩人,三年前傅沉川奉命剿匪,身负重伤,是柳依依不顾名节,
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从此,傅沉川便将她待若珍宝,虽未成婚,却出入成双,
人人皆知她是未来的傅尚书夫人。她温柔善良,知书达理,常常接济穷人,在京中名声极好。
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我曾偷偷见过她一次。那张看似无害的脸上,
隐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心机。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不简单。傅、沈两家的悲剧,
或许与她脱不了干系。要想复仇,我必须先接近他们。机会很快就来了。吏部尚书府的管家,
急匆匆地跑进了回春堂。“灵素神医!求您救救我家夫人!”我放下手中的药杵,
声音平淡:“何事惊慌?”“我家夫人……夫人她……她中了奇毒,浑身起了红疹,
奇痒无比,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听闻神医医术高超,特来求医!”我心中冷笑。柳依依。
终于轮到你了。这所谓的“奇毒”,不过是我前几日,通过一个被她“接济”过的乞丐,
下在她常用的香料里的一点小玩意儿。不致命,但足够折磨人。我背上药箱,跟着管家,
走进了那座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尚书府。三年前,这里还姓沈。
**05**尚书府还是老样子,只是亭台楼阁修葺得更加富丽堂皇。我跟着管家穿过回廊,
一路上,下人们都对我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大夫,确实引人注目。卧房里,
熏着名贵的安神香。柳依依躺在床上,面色憔悴,原本光洁的皮肤上布满了骇人的红疹。
看到我,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傅沉川坐在床边,正握着她的手,满脸疼惜。看到我进来,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眉头紧锁,显然没什么耐心。“你就是灵素?
”他的声音比三年前更加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民女正是。”我微微颔首,
不卑不亢。“若治不好,你知道下场。”“若治好了,尚书大人又当如何?”我抬起眼,
隔着帷幕,直视着他。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反问,愣了一下,
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治好了,本官重重有赏。”我不再理他,径直走到床边,
为柳依依诊脉。她的脉象确实是我预料中的样子。我收回手,淡淡道:“夫人中的,
并非是毒。”此言一出,满室皆惊。傅沉川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说什么?
”“此乃‘妒花’之症。”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此症多发于心思郁结、妒火攻心之人。夫人想必是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又误用了与体质相冲的香料,这才引发了此症。”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柳依依的表情。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躲闪,不敢看我。傅沉川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脸上,
带着一丝探究。“胡说!”柳依依激动地坐起来,“我……我与沉川哥哥情投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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