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长安，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余下朱雀大街两侧屋檐下摇曳的灯笼，在青石板上投下昏黄而暧昧的光晕。
一阵急促却并不纷乱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一队身披玄甲的金吾卫簇拥着一辆青鸾马车，停在了一处朱门大院前。
车帘掀开，先探出的是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随后，狄仁杰矫健的身影便出现在灯光下。
他眉头微锁，惯常锐利的目光扫过门前悬挂的“李府”牌匾，最终落在那扇为他洞开的、象征着不祥的大门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纤细的身影自马车另一侧利落地跃下。
月光与灯光交织，酒在她身上，勾勒出令人心动的轮廓。
武明镜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黛蓝色胡服，腰肢束得极紧，更显不盈一握。
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肌肤胜雪，在夜色中仿佛自带柔光。
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眉眼生得极好—眼尾天然带着一丝微垂的弧度，削弱了她眸中冷静审视的光芒，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与乖巧。
然而，当她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近乎妩媚娇俏的弧度微微收敛时，所有的柔弱感便瞬间褪去，只余下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大人。”
她快步走到狄仁杰身侧，声音清越，如同玉珠落盘。
狄仁杰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查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锁定府内。
“跟紧我，多看，少说。”
“是。”
武明镜乖巧应下，低垂的睫毛掩盖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
她很清楚，自己这个“皇亲”身份，在狄仁杰这里，既是需要谨慎对待的麻烦，也是他愿意倾囊相授的契机。
而他这份不带偏见的严厉，正是她最渴望的。
李府内，兵部尚书李崇山的尸体躺在书房的地板上，面色青紫，双眼圆睁，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异香。
发现尸体的侍妾早己吓得语无伦次，只会反复哭喊：“是妖怪！
是长着翅膀的金色妖怪抓走了老爷的魂！”
狄仁杰蹲下身，检查着尸体脖颈处的勒痕，又看了看被打翻的烛台和散落一地的公文，眼神锐利如鹰。
“门窗完好，无明显闯入痕迹。
致命伤是颈部的丝线状勒痕，但..”他顿了顿，指尖在勒痕旁轻轻按压，“力度和角度都很奇怪。”
现场的金吾卫校尉连忙补充：“狄大人，我们己经查问过，亥时未有更夫看到一道金色的影子从李府上空掠过，形如鬼魅。
府中下人也多有听闻类似怪鸟的啼叫。”
“金色妖怪？
怪物啼叫？”
狄仁杰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装神弄鬼。”
他站起身，目光在凌乱的书房内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武明镜身上。
“你怎么看？”
一时间，所有金吾卫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少女身上。
他们都知道这位武姑娘来历不凡，是狄大人的“关系户”，眼神中不免带上几分审视与怀疑。
武明镜并未在意那些目光。
她上前一步，裙裾拂过地面，未曾沾染一丝尘埃。
她没有先去查看尸体，反而走到了窗边，伸出带着蚕丝手套的指尖，轻轻捻起窗棂缝隙里一点几乎看不见的、闪烁着微光的金色粉末。
她将粉末凑到鼻尖，极轻地嗅了嗅，那甜腻的异香似乎更浓了些。
接着，她绕过尸体，走到翻倒的书案旁，目光落在几份被墨迹污损的公文上。
其中一份，是关于西市胡商货物抽检的例行呈报，墨迹恰好晕染了边缘。
最后，她蹲在尸体脚边，仔细看着那双云纹锦靴的鞋底，甚至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一点嵌在纹路里的、颜色奇特的泥土。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迎向狄仁杰探询的目光。
那双天生带着无辜感的眼睛，此刻清澈而笃定。
“大人，”她声音平稳，条理清晰，“第一，所谓金色妖怪，应是人为。
这金色粉末带有磷光，夜间抛洒可造出流光效果，配合特制的风筝或滑翔翼，便可伪装成飞行妖怪。
那异香，应是来自某种海外传入的迷幻香料，能致人产生幻觉，强化‘妖怪之说。”
她顿了顿，继续道：“第二，凶手并非从门窗潜入。
他是李尚书的熟人，是被李尚书亲自请入书房的。
打斗痕迹是伪造，目的是掩盖凶手真正要找的东西—那份关于胡商货物的公文。
李尚书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凶手用特制的琴弦或金属丝从身后勒毙。”
“第三，”武明镜举起镊子，上面粘着那点不起眼的泥土，“凶手来自平康坊。
这种混合了朱砂、孔雀石粉和特殊黏士的彩泥，是平康坊‘覽裳阁舞姬们定制舞鞋鞋底的特有材料，因其防滑效果极佳，别处绝无仅有。”
一番话，如抽丝剥茧，将笼罩在案件上的鬼神迷雾驱散大半。
书房内一片寂静，先前那些芒着怀疑的目光，此刻己变成了惊异。
狄仁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赞赏。
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走到窗边，亲自确认了那金色粉末，又蹲下看了看鞋底的彩泥。
“推断尚可，”他语气依旧日平淡，听不出喜怒，“但证据链薄弱。
金色粉末的来源？
凶手如何确保李崇山一定会背对他？
霓裳阁的舞鞋，穿的人可不少。”
他的批评精准而严厉，首指推理中不够严谨之处。
武明镜并未气馁，反而微微福了一礼，姿态乖巧柔顺：“大人教训的是。
明镜受教。”
她知道，狄仁杰这是在教她，办案不能仅凭灵光一现的逻辑推演，更需要铁证如山。
狄仁杰首起身，负手而立，下达了命令：“立刻封锁现场，详查李崇山近日所有往来人员，重点排查他与平康坊覽裳阁的关联。
还有，去查近三个月所有报关文牒，尤其是涉及西市胡商的部分。”
命令一道道发出，高效而精准。
他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在武明镜指出了大致方向后，立刻布下了天罗地网。
吩咐完毕，他才再次看向武明镜，语气缓和了些许：“能注意到彩泥和公文，观察力尚可。
但记住，破案如同行走于深渊之畔，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的目光在她那张兼具柔弱与妩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有关切，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走吧，”他转身，玄色披风在夜风中划开一道利落的弧线，“下一站，平康坊。
让你看看，真正的线索，是如何从泥沙中淘洗出来的。”
武明镜快步跟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高大的身影之后。
看着他坚定挺拔的背影，她心中那份混杂着崇敬、依赖与一丝不甘的复杂情感再次涌动。
他比她厉害太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正是这份强大，激励着她必须更快地成长。
她抬起头，望向平康坊方向那一片璀璨而暧昧的灯火，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
夜还很长，而真相，正等待着他们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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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头微锁，惯常锐利的目光扫过门前悬挂的“李府”牌匾，最终落在那扇为他洞开的、象征着不祥的大门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纤细的身影自马车另一侧利落地跃下。
月光与灯光交织，酒在她身上，勾勒出令人心动的轮廓。
武明镜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黛蓝色胡服，腰肢束得极紧，更显不盈一握。
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肌肤胜雪，在夜色中仿佛自带柔光。
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眉眼生得极好—眼尾天然带着一丝微垂的弧度，削弱了她眸中冷静审视的光芒，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与乖巧。
然而，当她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近乎妩媚娇俏的弧度微微收敛时，所有的柔弱感便瞬间褪去，只余下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大人。”
她快步走到狄仁杰身侧，声音清越，如同玉珠落盘。
狄仁杰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查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锁定府内。
“跟紧我，多看，少说。”
“是。”
武明镜乖巧应下，低垂的睫毛掩盖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
她很清楚，自己这个“皇亲”身份，在狄仁杰这里，既是需要谨慎对待的麻烦，也是他愿意倾囊相授的契机。
而他这份不带偏见的严厉，正是她最渴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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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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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的金吾卫校尉连忙补充：“狄大人，我们己经查问过，亥时未有更夫看到一道金色的影子从李府上空掠过，形如鬼魅。
府中下人也多有听闻类似怪鸟的啼叫。”
“金色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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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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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看？”
一时间，所有金吾卫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少女身上。
他们都知道这位武姑娘来历不凡，是狄大人的“关系户”，眼神中不免带上几分审视与怀疑。
武明镜并未在意那些目光。
她上前一步，裙裾拂过地面，未曾沾染一丝尘埃。
她没有先去查看尸体，反而走到了窗边，伸出带着蚕丝手套的指尖，轻轻捻起窗棂缝隙里一点几乎看不见的、闪烁着微光的金色粉末。
她将粉末凑到鼻尖，极轻地嗅了嗅，那甜腻的异香似乎更浓了些。
接着，她绕过尸体，走到翻倒的书案旁，目光落在几份被墨迹污损的公文上。
其中一份，是关于西市胡商货物抽检的例行呈报，墨迹恰好晕染了边缘。
最后，她蹲在尸体脚边，仔细看着那双云纹锦靴的鞋底，甚至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一点嵌在纹路里的、颜色奇特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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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天生带着无辜感的眼睛，此刻清澈而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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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异香，应是来自某种海外传入的迷幻香料，能致人产生幻觉，强化‘妖怪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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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李尚书的熟人，是被李尚书亲自请入书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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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明镜并未气馁，反而微微福了一礼，姿态乖巧柔顺：“大人教训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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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首起身，负手而立，下达了命令：“立刻封锁现场，详查李崇山近日所有往来人员，重点排查他与平康坊覽裳阁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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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记住，破案如同行走于深渊之畔，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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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他转身，玄色披风在夜风中划开一道利落的弧线，“下一站，平康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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