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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临渊觉得，自己上辈子大概是道数学题，而且还是最难解的那种，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他都卷到猝死，穿越成仙人了，还他娘的要在仙界继续卷！

“咚！”

一声沉闷的响动在空旷的文书殿回荡。顾临渊面无表情地将又一摞半人高的玉简“归档”——其实就是用尽全身力气堆到墙角，那玉简山肉眼可见地晃了晃，激起一片灵屑灰尘，在透过雕花窗棂的仙光下无力地飞舞。

他抬起死鱼眼，看了看殿顶那颗用来计时的“晨昏定省珠”，珠子正散发出代表“离下班还早”的、不死不活的昏黄色光芒。

“啧，仙界八小时工作制就是个屁。”他低声嘟囔，揉了揉酸胀的后颈。这具仙躯容貌清秀，甚至称得上儒雅，但总挂着的两个硕大黑眼圈和一身洗得发白的低级仙官制服，硬生生把几分仙气拗成了浓浓的社畜之气。

穿越之初，他也曾幻想过御剑乘风、逍遥天地间的快意人生。然而现实是，他被分配到了天庭最底层的“万物归档司”，日常工作就是整理、抄录、归档三界六道源源不断送来的文书报告。上司是个只会喊口号画大饼的草包，同僚个个是精通甩锅和抢功的老六，绩效考核比前世的大厂还变态——功德点扣起来如流水，赚起来如便秘。

他受够了！受够了无穷无尽的文书，受够了毫无意义的会议，受够了仙帝隔三差五的全天庭精神传讯俗称“仙界PUA”。

“必须退休，立刻，马上！”这个念头如同野草，在他心里疯狂滋长。

可仙界退休，要么熬够十万年工龄他如今才三百岁，要么修为达到金仙境界他这点微末法力，下辈子都够呛，要么……因公殉职，一次性领取高额抚恤金，足够灵魂转世找个富贵人家躺平十辈子。

前两条路漫漫，唯有第三条，看似凶险，实则一步到位。

经过缜密调研主要是在归档时偷看各种机密卷宗，顾临渊锁定了一个绝佳地点——堕神渊。那里是上古战场遗址，煞气冲天，空间破碎，据说还沉睡着一个挥手就能寂灭星辰的古老存在，是仙界公认的十大绝地之首，仙帝去了都得脱层皮。

“完美。”顾临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在那里‘因公殉职’，合情合理，抚恤金还能按最高标准发放。”

他深吸一口气，从袖子里这是他唯一炼化成功的储物空间摸出一枚制式玉简，神念注入，开始刻写他精心构思的《关于前往堕神渊进行高危区域档案预整理工作的申请及殉职抚恤金说明》。

文笔流畅，理由“充分”，逻辑“严谨”。

做完这一切，他平静地站起身，弹了弹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向殿外。路过同僚工位时，那位以卷王著称的李昊前辈正一边疯狂批注玉简，一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他：“顾临渊！你又早退！如此懈怠，对得起仙帝陛下的栽培，对得起这身仙袍吗？”

顾临渊回以一个标准的、毫无灵魂的微笑：“李前辈教训的是，我这就去堕神渊进行‘外部归档调研’，为仙界档案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昊一愣，没等他理解这拗口的词句，顾临渊已经溜出了文书殿。

驾驭着仙界统一配发的、速度堪比老牛拉破车的制式祥云，顾临渊一路向西。

越靠近堕神渊，周围的景象越发荒凉。原本缥缈的仙云逐渐被灰黑色的死寂雾气取代，灵气变得稀薄而狂暴，偶尔还能看到破碎的法宝残骸和巨大的不明骨骸悬浮在虚空之中。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让人心口发闷。

“啧，这地方，果然名不虚传。”顾临渊非但不惧，反而更加满意。环境越恶劣，他“殉职”的可信度越高。

终于，他抵达了目的地边缘。前方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深渊，仿佛巨兽张开的嘴巴，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混乱的空间裂缝像银色的闪电，不时在黑暗中一闪而逝，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一块断裂的巨大石碑斜插在入口处，上面用上古神文书写的“堕神渊”三字已经模糊不清。

“就是这儿了。”

顾临渊按下云头，整理了一下衣冠，神情肃穆地踏入了堕神渊的范围。阴风瞬间卷起他的袍角，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他一步步走向深渊的最深处，周围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刮得他仙躯生疼，护体仙光明灭不定。但他脚步不停，眼神坚定。

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由黑色巨石构成的平台上，他看到了此行真正的目标——一具悬浮在半空中、通体由不知名暗沉神木打造的古老棺椁。棺椁上缠绕着早已失去光泽的沉重锁链，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就已存在。

仅仅是靠近，顾临渊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那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对至高存在的恐惧。

他强压下掉头就跑的冲动，在心中默念：“抚恤金……退休……躺平……”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玉简，用一种近乎朗诵的、毫无波澜的语调，对着那具棺椁，清晰地说道：

“尊敬的未知存在，您好。在下顾临渊，现任天庭万物归档司九品仙官，仙籍编号甲子柒伍贰壹。”

“鉴于堕神渊区域档案整理工作长期滞后，严重影响三界历史研究及风险评估，本人秉持着对仙界档案事业高度负责的态度，特此申请前往该区域进行前置性档案摸底与整理工作。”

“鉴于该区域已被列为最高危等级，本人充分认知并自愿承担此行可能带来的一切人身安全风险，包括但不限于：仙躯损毁、神魂俱灭等。相关工作已按流程报备玉简在此，后续抚恤金等事宜，请天庭相关部门按《仙界仙官殉职抚恤条例》最高标准执行。”

“以上，申请仙官：顾临渊。汇报完毕。”

他念完了。整个堕神渊死寂一片，只有他清朗又带着几分摆烂的声音在缓缓回荡，然后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什么也没有发生。

顾临渊等了几息，心里有点打鼓：“难道年代久远，里面那位……‘睡死’过去了？还是我声音太小？”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再念一遍。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脆响，从那具暗沉棺椁的内部传来。

仿佛某个尘封了万古的机括，被悄然拨动。

顾临渊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