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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魏大海就开始了今天上午的工作，他口袋里揣着社区发的黑色清洁袋，扛着扫帚和簸箕，脚步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巷子里的月光。

路灯还亮着，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满地的落叶他扫得很仔细，一片碎叶都不肯漏下。

安静的路灯下只听得见“呼呼”的扫地声，今天他打扫的格外卖力，额角渗了汗，也顾不上擦，因为今天是他女儿佑安的生日，他只想着赶在安安起床前把上午的活儿干完，回去给她煮鸡蛋面条。

魏大海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在日历表上用红色蜡笔圈起来了，在之后每天出门前、回家后，他都会站在日历前看上好一会儿，盯着那个红圈看许久，嘴里叨念着“安安生日，鸡蛋面”，他生怕忘记了，每天像在给脑子刻下深深的印记。

等到路灯都熄灭，天微微亮，巷子里渐渐有了脚步声，他总算扫完了最后一段路。

扛起工具往家赶时，脚步比来时更快了不少。

他悄悄放下工具，转身走进厨房里，他笨拙的拿出一个鸡蛋敲碎打在碗里，没多一会，魏大海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出现在佑安的床前。

“安安，吃，安安生日，鸡蛋，”他一边结巴的说一边用手指着碗里的鸡蛋面。

佑安一边揉搓着朦胧的眼睛一边笑呵呵的爬起来，他将鸡蛋面端在门口的桌上拉着佑安坐下，双手背在身后，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佑安的筷子。

见佑安夹起面条送进嘴里，他赶紧追问：“好、好吃吗？”

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衣角。

佑安嚼着面，用力点头，其实爸爸经常把白糖和盐傻傻分不清楚，他经常做菜都把糖当作盐放，偶尔兑的糖水里加的是盐。

她嘴角上扬道：“好吃！

爸爸煮的都好吃！”

说着，她夹起一半荷包蛋，递到魏大海嘴边：“爸爸吃，我们一起吃。”

魏大海愣了愣，随即咧开嘴笑，露出憨厚的牙床，却摆手后退半步：“爸爸不吃，安安吃，长高高。”

佑安和爸爸满眼幸福的相视一笑。

这是魏大海陪伴佑安的第八个年头，只是年幼的安安一首不知道自己是爸爸当年在街道打扫卫生时被捡回来的孩子。

记得那是一个寒冬的早晨，魏大海像往常一样早早出门上班，刚走出胡同的街边，就听见声声婴儿的啼哭声，他凑近看发现是一名刚出生不久的女婴，他在旁边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抱养，最后他心疼的抱着佑安往家的方向去了。

或许是老天垂怜他这个从小父母双亡的老实人，故意派小佑安来到他身边陪伴他。

就这样魏大海收养了佑安做女儿，他不知道她的具体出生日期，只当他们相遇的那天作为了佑安的生日。

从此以后，她便成了魏大海生活的全部。

听着佑安一口一个爸爸叫着他的眼睛有点湿润。

从前他的日子像蒙着一层层灰的旧抹布，浑浑噩噩。

记不住事也没人惦记，可自从佑安闯进他的生活，那些“记不住”突然有了例外——他记着佑安爱吃面条，记着她喜欢扎丸子头，记着这个被他当作生日的日子，要煮一碗鸡蛋面。

“爸、爸爸，你怎么哭啦？

有人欺负你了吗？

长大后我要保护爸爸，给爸爸赚好多好多钱！”

佑安放下筷子，小手抚上他眼角的泪光，温热的触感让魏大海猛地回神，赶紧抹了把脸，咧开嘴露出憨厚的笑：“没、没哭。”

他看着眼前的佑安心里像被灌满了温水，暖暖的，甜甜的，从前那些旁人眼里的“大傻子”，在这一刻都成了护着佑安的铠甲——他或许记不住很多事，却把“爱佑安”这件事，刻进了骨子里，比任何事都要清晰。

巷口的张婶挎着菜篮经过，正瞥见门口桌上佑安碗里未吃完的鸡蛋，她脚步顿了顿，撇着嘴开口道：“魏大海，有钱给你女儿买鸡蛋吃，你倒是把欠我家的30块钱还了呀！

有钱不还跟我装穷咋滴？”

魏大海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头埋得很低，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只下意识把佑安往身后拉了拉。

佑安攥着爸爸的衣角，抬头瞪着张婶：“今天我的生日爸爸就专门给我买了一个鸡蛋，婶子，别骂我爸爸行不行？”

张婶却没当回事，反而嗤笑一声：“哟，小丫头还护上了？

要不是你连累他怎么借钱给你看病，他自己脑子都不好使还要带着你个拖油瓶真是够倒霉的。”

说着，还故意撞了魏大海一下，他踉跄着差点摔倒，却死死护着身后的佑安。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邻居也跟着附和道，有人说他扫街总扫不干净，有人笑他上次买盐付了钱却忘了拿东西。

魏大海没有反驳一句，只见他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快要嵌进掌心，他看着躲在身后、眼里含着泪的佑安，他知道自己很懦弱，他不敢惹事。

毕竟佑安还小，在这里他们没少给别人添麻烦。

首到邻居们纷纷散去，他才蹲下身，用粗糙的拇指擦掉佑安的眼泪，声音沙哑：“安安，不哭，有爸爸。

安安不是拖油瓶，安安是爸爸的命”可他眼底的落寞，却像一层薄雾，轻轻笼上了一层看不清的迷茫。

魏大海抱着安安在自家门口的石阶上坐了许久，他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怀里的温度，比任何时候都让他觉得踏实。

休假时魏大海就牵着女儿的手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他会把捡来的漂亮石头递给佑安，说这是“星星落下来了”；会笨拙地追着蝴蝶跑，就为了让女儿笑。

有人悄悄议论他的智力，魏佑安总会叉着腰站出来：“我爸爸最棒！

他会给我系鞋带，会给我买糖吃！”

魏大海听不懂别人那些议论纷纷，只当女儿在夸自己，笑得更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