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膜开始发闷,像是坐高速电梯时的那种压迫感。紧接着,一阵低频的嗡鸣直接钻进颅腔,
太阳穴突突地跳。李桐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白瓷杯底与大理石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响。
三十秒。比地动山摇早三十秒。上一次,这三十秒只够她赤脚跑到门口,
眼睁睁看着门梁砸下来。这次,她安静地站在原地,听着自己平稳的心跳。
这是她回到现在的第七十二个小时。三天前,她从办公桌前惊醒。
那套位于黄金地段的顶层公寓被她以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二十的价格紧急挂出。
中介小刘在电话里语气惋惜:"桐姐,这个价太低了,再等一周至少能多卖八十万。
""等不了。"李桐看着日历,"挂三天,全款,一次性付清。
"最终意向买家是个姓王的建材老板。他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开始熟练地挑刺:"李小姐,
这个楼层万一电梯故障...装修风格也太个性,我接手还得重装。总价再降百分之十,
我全款,一周内付清如何?"李桐看着他那张看似诚恳的脸,前世记忆翻涌上来。
这个王总在末世初期凭借囤积物资迅速拉起队伍,却因为分配不公被手下反抗,
死在了自己囤积物资的仓库里。"王总,"李桐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你在开曼群岛那个编号774的账户,上周刚转进去一千两百万美金。
来源需要我提醒你吗?"电话那头瞬间死寂。"今天下午三点前,全款到账。否则,
我不保证会不会有人对你的账户,以及你城西仓库里那些来路不明的'存货'感兴趣。
""...好,好!就按你说的价!不,我按市场原价!中午之前一定到账!"挂断电话,
李桐看着到账的数字,内心毫无波澜。钱在七十二小时后就是废纸,但现在,
它是构筑生命壁垒的砖石。拿到钱,她立刻联系施工队改造这栋城市边缘的别墅。
工头老陈看着图纸直皱眉头:"姑娘,32毫米螺纹钢?8米抗拔桩?80毫米防爆门?
你这是要防什么?""照图纸做。材料钱我另付,三倍工钱。""不是钱的问题,
是这根本没必要啊!""32毫米钢筋不是为了抗压,是为了在结构扭曲时不断裂。
8米抗拔桩是为了在地基塌陷时争取十到十五秒逃生时间。"老陈愣住了,
重新打量这个眼神笃定的女孩。"...明白了。"他转身对工人们挥手,
"按李小姐说的做,七十二小时内必须完工!"回忆退去。脚下传来真正的震动,
一开始是细微抖动,接着整个地面猛地向上一拱,再狠狠落下!轰——隆——!
别墅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但稳稳立住了。窗外,远处楼房像积木般垮塌,
玻璃碎裂声如暴雨。应急灯亮起,墙壁上只有几条发丝般的细纹。上一次,
她在这样的晃动里摔倒在地,被天花板碎块砸中小腿。这一次,她穿着柔软拖鞋,
脚下是加固过的地板。她走上加固过的露台。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硫磺味。
对面那栋六层居民楼已塌了一半,隐约传来哭喊声。几天前,那家男主人还笑她"瞎折腾"。
她拿出容器接取含火山灰的雨水,过滤,倒进杯子。没有言语。敬重生。
也敬那些被推向终结的生命。第一次强余震在凌晨来临。熟悉的低频嗡鸣再次钻进颅腔。
三十秒后,她在地下室放下物资清单,快步走到总控室。嗡鸣消失,死寂。
接着地面再次剧烈摇晃。监控屏幕上,西侧围墙外的地面发生不均匀沉降,
连带那段三米高的砖墙向外倾斜超过五度。余震过后,世界并未恢复平静。
远处的哭喊声更密集了,夹杂着尖叫和碰撞声。李桐在总控室待了半夜,直到天光微亮。
大约七八个人出现在西墙外的空地上,以提着铁管的老王为首。他身上的保安制服又脏又破,
脸上带着疲惫和硬撑起来的凶狠。身后的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交织着恐惧和贪婪。
老王在十几米外停下,谨慎地打量着别墅。他挥手让一个瘦小男人上前喊话:"里面有人吗?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李桐没有回应。见没反应,老王带人往前走了几步:"李小姐!
我知道你在里面!分我们一点吃的吧!大家邻居一场,不能见死不救啊!
"人群开始骚动:"对啊,分一点吧!""孩子快饿死了!
"李桐的视线锁定在那个约莫十四岁、一直低着头的少年身上。他缩在女人身后,
右手紧紧揣在衣兜里,兜口被某种硬物撑出尖锐轮廓。门外,哀求声开始变调。"开门!
快开门!""再不开门就不客气了!"有人开始用石头砸围墙。老王没有制止,握紧铁管,
眼神死盯大门。李桐的手指在控制面板的红色按钮上悬停一瞬,按下。门外地面突然塌陷,
露出布满尖刺的沟槽!隐藏的铁丝网瞬间弹出封住去路!惊呼和惨叫响起。
老王一条腿掉进沟里,鲜血涌出。其他人惊恐后退。
门廊扬声器传出李桐冰冷的声音:"王队长,你口口声声要照顾的'孩子',是指他吗?
"监控镜头拉近,高清画面投射到显示屏上。那少年抬起头,脸上毫无害怕,
只有狠厉和慌乱。他刚从衣兜掏出的右手中,紧握着一把磨尖的螺丝刀。
"他袖子里藏着的'糖果',看起来不太好吃。"老王看着凶器,又看看自己流血的腿,
脸色惨白。"滚。"没人敢再多说,手忙脚乱拖拽着受伤的老王和那少年,慌乱逃离。
二处理完老王一群人,废墟迎来短暂平静。李桐检查防御设施时,
注意到东北方向一栋半塌别墅里有规律的反光闪烁。调焦放大画面,
一个瘦小身影正用碎镜片朝她的方向反射信号。
摩斯电码:水…交换…修理…李桐微微挑眉,记下这个位置。几天后,
张浩第一次上门索要柴油被逼退的当晚,
李桐在防冲沟边缘发现一个防水袋包裹的纸条:张浩未走远,藏身西侧废墟。
苏晴与他们有接触。小心。没有落款。李桐想起那个用镜片发信号的瘦小身影。
调出监控记录,在张浩团伙踩点的镜头里,都捕捉到一个相似的观察者身影,
总是在远处冷静记录。她没有去寻找,但心里留下印象:一个善于观察的潜在盟友,
或需要警惕的聪明人。混乱的白天过去,黄昏再次降临。
监控捕捉到一个踉跄身影穿过废墟靠近。是苏晴。她头发凌乱,脸上有擦伤,
羽绒服被划破多处。走到别墅大门前,直接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
大颗泪珠从沾满灰土的脸上滚落。"桐姐…我知道你在里面!求求你开门!
我家那栋楼全塌了,就我一个人跑出来…爸妈都没出来…我没地方去了…"她哭得悲恸欲绝。
但李桐的目光越过她凄惨的模样,精准落在她袖口和手肘的灰尘上。那不是普通的泥土,
而是城西3号工业区特有的暗红色火山灰。前世,她就是在那区域,被苏晴从背后推下地缝。
坠落前最后一瞥,除了苏晴扭曲的脸,就是地缝边缘那暗红色土壤。主震不到二十四小时,
苏晴身上就沾上那里的灰尘。这意味着她不仅重生,而且已去过"案发现场"。
李桐打开门禁通话系统:"进来吧。"同时另一只手在防御系统触摸屏上滑动,
将入口区域和一楼除卫生间外所有房间设为"限制进入"。防爆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苏晴脸上闪过惊喜,连滚带爬钻进来,不住道谢:"谢谢桐姐!
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在她弯腰进入、视线被门框遮挡的瞬间,
李桐清晰看到她眼底深处,除了庆幸,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冷光。门缓缓合拢,
将两个世界隔绝。门在身后合拢。苏晴似乎被声响惊得一颤,抬脸环顾室内环境,
流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庆幸。"桐姐…你这地方…太安全了。"李桐没接话,
拿出干净毛巾和矿泉水递给她:"擦一下。右手边卫生间可以清理。"语气平淡,
没有热情也没有敌意。苏晴接过道谢,目光快速扫过室内布局和加固痕迹。"桐姐,
你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巧合。"李桐打断她,走到总控台前,
"一楼客厅和卫生间你可以用。其他房间门锁着,别碰。晚上睡沙发。"苏晴擦拭动作微顿,
低下头:"嗯,我知道了,谢谢桐姐收留…我不会添麻烦的。"李桐背对她,
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麻烦?你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烦。接下来半天,苏晴异常安分。
清理自己后安静坐在沙发上,抱着薄毯,大部分时间低头,偶尔偷眼观察李桐。
李桐则完全当她不存在,检查设备,过滤雨水,清点物资。
末世第一天在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中度过。第二天清晨,李桐检查传感器数据时,
在门禁通讯器旁缝隙发现一个纸团。用镊子夹起展开:小心苏。她找过张浩。
李桐眼神微凝。林栋。他果然也重生了,并向她示警。
这意味着苏晴不仅去了"案发现场",还试图与张浩勾结。就在这时,
苏晴揉眼从沙发坐起:"桐姐,早…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李桐将纸团揣入口袋,
面色如常:"不用。食物在那边架子上,自己拿。""谢谢桐姐。
"苏晴乖巧拿起饼干小口吃着,状似无意问:"桐姐,你这房子这么坚固,
肯定囤了不少好东西吧?像柴油什么的,现在可是硬通货。"李桐擦拭工具,
头也不抬:"怎么,你有门路换?"苏晴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就是随口一问…"她压低声音,"不过我昨天过来时,好像看到西边有点动静,
有人聚在一起..."她在试探,也想把李桐注意力引向西边。李桐放下工具,
抬眼看她:"做好你自己的事。"苏晴被看得心里一毛,赶紧低头:"…哦。"一整天,
李桐能感觉到苏晴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背上,带着揣摩和焦躁。傍晚时分,粗暴拍门声响起。
监控屏幕上出现五六个男人,为首的身材高大,腰间别着土制猎枪,脸上有疤,正是张浩。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来谈交易的!开门!"李桐走到门禁通讯器前:"谈什么?
"张浩仰头看摄像头,咧嘴露出黄牙:"李桐是吧?听说你这地方不错。哥几个缺柴油,
五百升。拿出来,我们马上走。"他说话带着看似讲道理实则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没有。
"张浩假笑收敛,眼神危险:"美女,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按以前规矩,
你这叫非法囤积危化品。按现在规矩,"他拍拍猎枪,"我只需要你分一杯羹。开门,
我们自己取,还能给你留点。"身后手下开始鼓噪,用武器敲打围墙。
苏晴在客厅紧张攥着衣角,眼神偷瞟李桐。李桐沉默几秒,然后操控内部机关,
打开了防爆门!门缓缓开启,露出门后的李桐和空旷玄关。张浩一愣,脸上露出得意笑容,
迈步想往里走。"站住。"李桐抬手阻止,侧身指向玄关侧面改造过的电梯井入口。
电梯门开着,里面幽深,隐约可见巨大金属油罐。"油在那里。"张浩眼睛一亮,
示意手下查看。就在这时,李桐不紧不慢掏出金属打火机,"啪"地点燃。
火苗在她平静瞳孔中映出两点寒光。"想要油?可以。一起进来,我们同归于尽。
看看是你们的枪快,还是这五百升柴油变成的烟花灿烂。"空气凝固。张浩脸上得意僵住,
瞳孔骤缩。他死死盯着火苗,又看向幽深电梯井里的油罐,喉咙滚动。手下全都刹住脚步,
脸上惊疑不定。对峙十几秒。张浩脸上肌肉抽搐,狠狠啐了一口:"妈的,疯子!
"猛挥手:"我们走!"一群人来得快去得更快,消失在外。李桐关上门落锁。
脸上表情始终未变。苏晴站在客厅角落,脸色发白。李桐的反应完全超出她算计。
李桐没看她,径直走回总控台。深夜,别墅寂静。李桐在监控里看到苏晴悄悄爬起,
蹑手蹑脚走到窗边,对外面某个方向用手电筒断断续续闪烁,发送信号。
李桐在黑暗中看着屏幕,嘴角勾起冰冷弧度。鱼,要咬钩了。三第二天,天色依旧阴沉。
苏晴坐立不安,频繁看窗外。几次想搭话,都被李桐沉默或简短回答挡回。临近中午,
苏晴走到检查过滤系统的李桐身边,语气刻意担忧:"桐姐,我昨晚好像听到西边有车声,
会不会是那帮人不死心?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躲躲?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能更安全..."李桐关闭阀门,转身看她:"哦?哪里?
"苏晴愣了一下,快速说:"城西3号仓库区,有些仓库结构坚固,
位置偏僻不容易被人找到。""3号仓库区?你知道具体位置?""知道!
我以前去那边做过兼职!我们现在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物资!"李桐看着她,
沉默五秒。"不去。这里很安全。"苏晴脸上急切凝固。
"可是...万一他们再来...""来了再说。"李桐打断她,不再给机会。
苏晴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下午,张浩的人没再出现,但压抑感笼罩别墅。
李桐注意到苏晴偷偷用小刀在沙发角落刻下一个奇怪符号。前世她在苏晴遗物里见过这符号,
代表"计划有变,按备用方案"。备用方案?李桐眼神微冷。苏晴不止和张浩有联系。傍晚,
监控警报再响。画面显示张浩带着全部五个持枪手下和另外七八人,分乘两辆破旧皮卡,
径直朝城西驶去。几乎在皮卡消失的同时,苏晴突然捂肚子脸色苍白:"桐姐,我肚子好痛,
可能吃坏东西了,去下卫生间..."匆匆跑进卫生间关上门。李桐走到总控台,
调出隐藏监控画面。屏幕上清晰显示苏晴在卫生间里根本不是肚子痛,
最里面...她不肯离开...我自己想办法拖住...你们动作快..."李桐关掉音频,
从控制台下拿出黑色手提箱,取出改装无人机和操控器。熟练组装启动,旋翼无声高速旋转。
她走到顶层隐蔽出口,释放无人机。无人机悄无声息升空,朝城西仓库区疾驰。
控制器屏幕传回高空俯瞰画面。城西3号仓库区在暮色中如水泥墓碑群。
张浩的两辆皮卡果然停在B区大型仓库门口,几人正在撬砸卷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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