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抬头，看见冷白灯光在鳞片表面折射出诡异的彩虹光晕，像一条金鱼在福尔马林溶液里摆动尾鳍。
"第三块了。
"她对着录音笔轻声说，"死者右臂尺骨内侧发现观赏鱼鳞片，与前两起碎尸案特征吻合。
"话音未落，解剖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刑侦队长陈锋裹着一身烟味闯进来，警用皮鞋在地砖上敲出焦躁的节奏。
"确认是'饲育者'？"他盯着托盘里浸泡在生理盐水中的鳞片，喉结上下滚动。
林夏用解剖刀尖挑起一块皮肤组织，"切割面呈15度斜角，电锯型号与上月港口碎尸案完全一致。
但这次......"她翻转尸块，金属器械叮当相撞，"凶手在肌肉纹理里刻了东西。
"陈锋凑近观察，瞳孔骤然收缩。
暗红色肌理间，几道深浅不一的刻痕组成熟悉的点划符号。
"摩尔斯电码？"他摸出笔记本开始转译，"S-O-S......水......族馆？"解剖室突然陷入黑暗。
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声中，林夏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她发现解剖刀不知何时抵住了陈锋的咽喉。
"林法医？"陈锋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刀面上。
林夏猛然惊醒般松手，解剖刀当啷坠地。
她盯着自己颤抖的右手，指甲缝里还沾着金鱼鳞片的荧光。
"我......我需要重新检测死者胃内容物。
"白大褂下脊椎绷得生疼，"水族馆那边，最好带上排爆组。
"城南废弃海洋馆的穹顶爬满藤蔓，阳光透过龟裂的亚克力板，在积满灰尘的走廊投下蛛网状光斑。
林夏蹲在3号展区前，防化服里的衬衫已被冷汗浸透。
生锈的水箱底部，六只玻璃瓶排列成放射状，每个瓶子里都漂浮着用鱼线缝合的人体器官。
"心脏、肝脏、脾脏......"她隔着防护面罩数数，呼吸在面罩上凝成白雾，"正好凑齐三套内脏。
"手电筒光束扫过瓶身标签，突然顿住——泛黄的贴纸上印着十年前海洋馆的logo，墨迹被水泡得模糊，但还能辨认出"蓝眼泪计划"的字样。
陈锋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痕检科在控制室发现这个。
"他递来密封袋，里面是张被福尔马林浸泡过的信纸，蓝色墨水在水渍中晕染成触须状：亲爱的饲养员：当你在鱼缸里寻找答案时，可曾听见珊瑚吟唱挽歌？三年前那个雨夜，你父亲切断氧气阀的瞬间，实验体A的哭声比现在动听多了。
来冷冻仓库吧，我准备了最后的惊喜。
——你们挚爱的饲育者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
2019年7月5日的雨夜，父亲作为"蓝眼泪"项目的安保主任，在实验事故中为关闭泄露的神经毒素阀门而殉职。
但现在，泛着鱼腥味的字句正在颠覆她记忆里的每个细节。
"通知特警队。
"她扯掉防护服冲向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嫌犯在B2层冷库。
"零下二十度的冷气扑面而来时，林夏闻到了海藻腐烂的味道。
成排的冰柜像墓碑矗立在蓝光中，某个柜门缝隙垂下一条暗红色丝带。
当她用颤抖的手指拉开柜门，超低温白雾里缓缓升起一张熟悉的脸——沈翊，市局特聘的犯罪心理顾问，此刻正对她露出温柔的微笑。
"你果然找来了。
"沈翊的镜片蒙着冰霜，修长手指抚过柜中冰冻的少女躯体，"这是我十年前最完美的作品，可惜当时忙着准备医学院考试，只能匆匆把她埋在珊瑚砂里。
"林夏的配枪对准他眉心，"三年前的实验事故......""是你父亲亲手拧开了泄压阀哦。
"沈翊从白大褂口袋掏出支蓝色安瓿瓶，"当年参与'蓝眼泪'项目的志愿者，注射这种神经毒素后会产生被水淹没的幻觉。
你父亲在幻觉中看到的...大概是被他送上解剖台的死刑犯吧？"冰柜突然全部弹开，成群结队的金鱼从柜中倾泻而出。
这些本该冻僵的观赏鱼却在落地瞬间疯狂扭动，鱼鳃开合间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声响。
林夏踉跄后退，踩爆的眼球在靴底发出粘腻声响。
"小心脚下。
"沈翊的声音忽远忽近，"这些可是我用人造子宫培育的新品种，它们的大脑皮层移植了2019年实验体的神经元......"话音未落，枪声震碎冰棱。
林夏看着沈翊胸口的血花在白衣上绽开，却听见身后传来陈锋的惊呼。
她转身，只见刑侦队长举着冒烟的配枪，而自己的影子正扭曲着爬上结霜的墙壁——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轮廓。
陈锋的子弹穿过沈翊左胸的瞬间，冷冻仓库响起尖锐的蜂鸣。
林夏突然抱住头颅跪倒在地，视网膜上炸开无数蓝色光斑。
在意识坠入黑暗前，她看到冰柜深处浮出少女苍白的脸——那张与她镜中倒影完全相同的面容，正用缝合的嘴唇无声呼喊"姐姐"。
------2009年7月15日 滨海市儿童福利院九岁的林夏攥着蜡笔在画纸上涂抹，咸涩的液体不断滴落在金鱼尾巴上。
铁架床在身侧发出吱呀响动，穿着同款条纹睡衣的女孩翻身面对她，后颈的红色胎记像一尾游动的锦鲤。
"小雨别哭。
"女孩冰凉的手指擦过她眼角，"等院长妈妈找到领养家庭，我们就能..."玻璃爆裂声打断低语。
浓雾从通风口涌入，戴着防毒面具的黑影切开窗口的栅栏。
林夏感觉身体突然悬空，妹妹的尖叫在耳畔扭曲成气泡破裂的声响。
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月光下晃动的金鱼气球，系着气球的银链缠绕在黑影手腕，坠着刻有"S.Y."字母的铭牌。
-----------------2023年4月17日 冷冻仓库林夏在剧痛中惊醒，发现双手被手术缝合线绑在解剖台上。
沈翊的尸体不翼而飞，陈锋面朝下倒在五米外的冰面上，身下蜿蜒的血迹已经凝结成粉红冰晶。
"认知重构很成功。
"温热的呼吸突然喷在耳后，本该死亡的沈翊正在调试静脉注射器，"现在你能看清真正的记忆了不是吗？当年被带走的可不是什么妹妹。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随着蓝色液体注入血管，她看到更多记忆碎片：防毒面具揭开的瞬间，十九岁的沈翊脸庞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装满溶液的玻璃舱内，十个克隆体女孩后颈浮现金鱼刺青；父亲将电击器按在实验体A号额头，监控录像时间显示2019年7月5日21:47......"你们父女都是最佳演员。
"沈翊用手术刀划开她袖口，露出内侧淡化的条形码，"林振海教授亲手给女儿打上实验编号时，可没想到有天会被自己制造的药物反噬吧？"头顶突然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
陈锋的尸体诡异地抽搐起来，成群蓝色寄生虫从鼻腔涌出，在空中聚合成人形轮廓。
沈翊第一次露出惊恐的神色，注射器脱手坠地。
"原来你也被寄生了。
"林夏趁机咬断缝合线，抓起液氮管插进人形生物胸口。
极寒白雾中，她看到陈锋的警官证内层掉出半张照片——三年前爆炸现场，父亲身后分明站着正在操作泄压阀的副局长。
法医中心地下三层，林夏掀开第17号冷柜。
冒着寒气的密封袋里，案的卷宗夹着泛黄的实验日志：7月15日 23:00A-07号实验体出现排斥反应，林教授要求使用亲生女儿进行神经突触嫁接。
注：双胞胎对照组生存率提升至73%解剖刀刺入后颈的瞬间，她摸到了皮肤下的微型芯片。
随着记忆数据流席卷而来，冷冻仓库最后的画面在意识中清晰——当液氮迷雾散去时，陈锋的尸体早已不见踪影，只有满地冰渣拼成的摩尔斯电码：游戏继续林夏用镊子夹起从后颈取出的微型芯片，发现上面蚀刻着制药巨头"深蓝生命"的LOGO。
当她将芯片插入法医中心电脑，监控录像突然自动播放——三年前的实验室里，副局长王振国正将昏迷的沈翊拖向泄压阀，而父亲林振海举着配枪冲进画面。
"原来你父亲是去阻止灭口的。
"法医助理小周的声音陡然阴沉，瞳孔闪过诡异的蓝光，"可惜他至死都不知道，当年福利院绑架案的主谋就是他最尊敬的导师。
"手术刀抵住林夏咽喉时，她才注意到小周白大褂下露出的脚踝——那里纹着与冷冻仓库克隆体相同的金鱼刺青。
更恐怖的是，对方虎口处的旧疤与自己童年被开水烫伤的痕迹完全对称。
"很高兴正式见面，A-07号。
"小周撕开仿真面皮，露出与林夏一模一样的脸，"准确地说，我才是被林振海从培养舱抱走的'女儿'，而你不过是用我基因培育的替代品。
"警报声炸响的瞬间，林夏撞翻解剖台。
福尔马林溶液泼洒在地面，映出小周背后扭曲的触须状阴影。
当她滚进停尸柜通道，听见金属柜门被利爪撕裂的刺耳声响。
地下排污管道弥漫着腐臭，林夏的战术手电扫过墙壁，照出密密麻麻的鱼卵状囊肿。
这些半透明胞衣里蜷缩着人形生物，脐带般的蓝色菌丝连接着管道深处某个庞然大物。
"这是'蓝眼泪'真正的宿主。
"沈翊的声音从头顶通风管传来。
他胸口的弹孔被菌丝填补，皮肤下不断凸起游动的硬块，"当年他们在马里亚纳海沟发现的不是药物原料，而是远古寄生体的休眠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