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末班车午夜十一点五十七分,梧桐站的雨下得正急。豆大的雨点砸在公交车顶,
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是有无数只手指在急促地叩门。
307路公交车的司机老周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指关节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
视线落在空荡荡的站台——按照调度表,末班车本该在三分钟后发车,
看来今晚又是空车返程了。他今年五十八岁,还有两年就退休,开了三十年公交车,
这条城郊线路的每一盏路灯、每一处坑洼都熟稔于心。尤其这梧桐站,地处偏僻,
除了偶尔有晚归的工人,大多时候冷清得很。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左右摇摆,
划出两道模糊的扇形,将远处的树影切割成支离破碎的墨团。“师傅,等等!
”一声女声穿透雨幕,带着点喘息。老周抬眼,
看见一个穿米白色风衣的女人正沿着站台边缘小跑过来。她身形纤瘦,
手里拖着一个半人高的黑色行李箱,轮子在积水的地面上碾出两道浅浅的水痕。
风衣的下摆沾了不少泥点,像是在泥泞里跋涉过,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两侧,
勾勒出苍白而紧绷的轮廓。老周按下车门按钮,压缩空气的嘶鸣声混着雨声格外刺耳。
女人低着头跨上车,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两枚硬币被她捏在手里,
递过来时指尖冰凉,碰到老周的手时,他甚至打了个轻颤。硬币落入投币箱,
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谢谢。”女人的声音很轻,
像羽毛落在水面,几乎要被雨声吞没。她没问终点站,也没问中途站点,径直走向车厢后排,
选了靠窗的单人座。行李箱被她紧紧拽在手里,塞进座位底下时,
老周透过后视镜瞥见箱子边角有个银色的贴纸,像是只抽象的飞鸟图案。女人侧过身,
脸贴着蒙着水汽的车窗,一动不动,仿佛在看窗外飞逝的景物,又像是在发呆。
老周重新发动车子,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沉默。车厢里只有雨点击打车窗的声音,
还有女人偶尔发出的、极轻的呼吸声。他习惯性地观察乘客,
这是多年开车养成的职业本能——尤其是在这种深夜,单独出行的女人总让人多几分留意。
这女人很奇怪。她的风衣是长款,几乎盖过脚踝,
但老周注意到她露在外面的手腕上有一圈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她的手指关节泛白,始终攥着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撑。更让老周在意的是,她上车时,
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松节油味,混杂在雨水的湿气里,若有若无。车子驶过第三个路口,
雨势丝毫未减。老周透过后视镜,看到女人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只是肩膀微微耸动,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车内广播的按钮,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出来,
想让气氛轻松些。女人似乎被惊动了,微微转过头。老周赶紧收回视线,
假装专注地看前方路况,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捕捉到了她的侧脸——皮肤很白,
甚至有些病态的苍白,嘴唇紧抿着,毫无血色。最显眼的是她右眼角那颗痣,很小,淡褐色,
像不小心溅上的一滴墨。车子行驶到槐安路口时,女人突然站了起来。行李箱在地板上拖动,
发出“咕噜”的轻响。“师傅,麻烦停一下,我到这儿下。”她的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
但依旧带着一种紧绷的僵硬。老周愣了愣,下意识地踩了刹车。槐安路口是个临时站点,
连站牌都锈得看不清字迹,周围除了一片废弃的化工厂,就是荒草丛生的空地。“姑娘,
这里离市区还有五公里呢,雨这么大,又没出租车……”“没事,我朋友在附近等我。
”女人打断他,语气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她拖着行李箱走到车门边,站在那里,
似乎在等他开门。老周无奈,再次按下开门键。冷风裹挟着雨丝瞬间灌进车厢,
带着一股铁锈和霉味。女人低着头,快步走下车,身影很快就被浓密的雨雾吞没,
只留下行李箱在泥地里拖动的“咯吱”声,渐行渐远,
最终消失在通往废弃工厂的那条岔路上。车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老周透过后视镜望了一眼那个方向,只有昏黄的路灯在雨里摇晃,像只疲惫的眼睛。
他重新挂挡,心里莫名有些发沉。刚才女人下车前,
他好像听到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什么,像是“太晚了……不该来的”。
那时他只当是抱怨天气,没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清晨,他交完车刚走出公交公司大门,
就被两个穿警服的人拦住,才知道昨晚那个女人,再也没能从那片废弃工厂里走出来。
第二章 消失的行李箱拦住老周的是市刑侦队的林伟和他的徒弟小张。林伟四十出头,
身材中等,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常年皱着的眉头让他看起来总带着股严肃劲儿。
他亮出证件时,老周的腿肚子都开始打颤。“周师傅,昨天午夜00:03,
你驾驶的307路末班车,最后一位下车的女乘客,你还有印象吗?”林伟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力。“有……有印象。”老周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得厉害,
“穿米白色风衣,带个黑色行李箱,在槐安路口下的车。怎么了?那姑娘……出事了?
”林伟点点头,语气沉了下来:“她叫苏晴,32岁。今天早上六点,
被一个拾荒者发现死在槐安路口的废弃工厂里。”“死了?!”老周惊得后退一步,
后背撞在墙上,“怎么会……我看她下车时还好好的……”“她是被钝器击中后脑死亡的,
”小张在一旁补充,拿出笔录本,“周师傅,你仔细回忆一下,她上车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比如神态慌张,或者跟什么人联系过?下车时周围有没有可疑车辆或人员?”老周努力回想,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异常……好像也没有。她上车就坐在后排,一直看着窗外,
没打电话,也没说话。下车时雨太大了,我透过车窗看出去,除了路灯啥也看不清,
没看到有车等她。”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她下车前好像说了句‘太晚了,
不该来的’,当时我没在意,现在想想……”林伟和小张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这句话很重要。”林伟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周师傅,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女人?”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米白色风衣,躺在杂草丛生的空地上,
脸色苍白如纸,右眼角那颗痣在灰暗的背景里格外清晰。老周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别过头,
胃里一阵翻腾:“是……是她。那行李箱呢?她带着的那个黑色行李箱呢?
”“现场没有发现行李箱,”林伟收起手机,“应该是被凶手拿走了。
我们需要调取公交车上的监控,麻烦你配合一下。
”307路公交车的监控摄像头装在驾驶座斜上方,角度刚好能拍到整个车厢。
技术科很快调取了昨晚的录像,画面因为雨天的颠簸有些晃动,但还算清晰。视频里,
苏晴上车时的样子和老周描述的一致,低着头,帽檐遮住大半张脸,
投币时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她走到后排坐下后,始终保持着侧头看窗外的姿势,
左手一直放在座位底下,似乎紧紧抓着行李箱的拉杆。林伟把视频放慢两倍,逐帧观察。
“她的风衣下摆沾着泥点,看起来不是刚沾上的,像是已经干了又被雨水打湿。
”他指着画面,“小张,记一下,查她案发前的行踪,看她去过什么泥泞的地方。”“好。
”小张迅速记下。视频播放到槐安路口,苏晴起身下车。就在车门打开的前一秒,
她突然回过头,朝驾驶座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
监控清晰地拍到了她的侧脸——苍白的皮肤,紧抿的嘴唇,还有右眼角那颗淡褐色的痣。
“她为什么回头?”小张疑惑地问,“是想跟周师傅说什么?”林伟没说话,
把这段画面反复播放了几遍。“注意她的眼神,”他突然开口,“不是在看老周,
像是在确认什么,或者……在告别?”他放大画面,“还有,她的左耳后,
是不是有颗小红痣?”小张凑近屏幕,眯起眼睛:“好像……是有一颗,很小,不显眼。
”“记下来。”林伟点头,“现在去现场看看。”槐安路口的废弃工厂早已断水断电,
围墙塌了大半,生锈的铁门歪斜地挂在铰链上,上面爬满了枯黄的藤蔓。
工厂里杂草长到半人高,腐烂的木板和废弃的机器零件散落一地,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霉味和雨水混合的怪异气味。法医正在做最后的现场勘查,
看到林伟进来,摇了摇头:“死亡时间初步判定在午夜十二点到一点之间,
凶器应该是现场的一块水泥块,上面有血迹和头发残留,正在化验。
死者身上没有明显打斗痕迹,后脑一击致命,应该是熟人作案,或者是趁其不备下手。
”“现场没有发现行李箱?”林伟问。“没有,”法医指了指不远处的空地,
“死者就躺在那里,周围被雨水冲刷过,痕迹都模糊了,只找到几个模糊的脚印,
像是男人的,穿的是运动鞋,尺码42码左右。”林伟走到发现尸体的地方,
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的泥土被踩得很实,混杂着雨水形成了泥泞。他注意到,
离尸体不远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拖拽痕迹,像是被什么重物碾过,一直延伸到工厂深处,
最后消失在一堆废弃的钢架后面。“顺着这个痕迹查,”林伟对小张说,
“凶手很可能是在这里处理了行李箱,或者把它藏在了什么地方。”警员们立刻展开搜索,
扒开杂草,搬开废弃的零件,但找了整整一上午,别说行李箱,
连一点和行李箱有关的痕迹都没找到。“林队,”小张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
“在那边的墙角发现了这个。”证物袋里装着一枚小小的银色贴纸,形状像只飞鸟,
边缘有些磨损。老周昨天提到过,苏晴的行李箱上就有这样一个贴纸。
“看来凶手确实带走了行李箱,”林伟捏着证物袋,对着光看了看,
“这贴纸应该是拖拽时不小心蹭掉的。能从上面提取到指纹吗?”“技术科的人说试试看,
但可能性不大,被雨水泡过了。”林伟点点头,目光投向工厂深处那片更浓重的阴影。
苏晴为什么会来这里?她的行李箱里装了什么,值得凶手杀人夺物?那句“太晚了,
不该来的”,又隐藏着怎样的含义?第三章 画家丈夫与失踪的秘密苏晴的身份很快被查清。
她是本市一家知名艺术品拍卖行的鉴定师,专门负责近现代书画鉴定,在业内小有名气。
她的丈夫陈默,是个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擅长临摹徐悲鸿的奔马图,
作品在市场上很受欢迎。警方联系陈默时,他正在邻市的山区写生,接到电话后,
当天下午就赶回了家。苏晴和陈默的家在一个高档小区,装修得简约而雅致,
客厅的墙上挂着几幅陈默的画作,角落里堆着不少画框和颜料。陈默穿着沾满油彩的外套,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肿,脸上满是疲惫和悲痛。“警察同志,小晴她……她怎么会出事?
”他一见到林伟,声音就哽咽了,“我们三天前还好好的,她说要去邻市看个老朋友,
我问她是谁,她只说是以前的同事,我就没多问……”“她出发前有什么异常吗?
”林伟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比如情绪低落,或者跟人发生过争执?
”陈默揉了揉眼睛,似乎在努力回忆:“异常……好像没有。
就是前几天她说总觉得有人跟踪她,我以为是她工作太累,太敏感了。”他顿了顿,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她的卧室抽屉里有个铁盒子,锁着的,我问她里面是什么,
她说是工作上的重要资料,不让我碰。”林伟让警员搜查了卧室。
那个铁盒子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巴掌大小,用一把黄铜小锁锁着。警员撬开锁,
里面没有工作资料,只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