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姜不凡，一个听起来好像有点东西，
但实际上平平无奇到能在人堆里玩“大家来找茬”的高三毕业生。我的成绩，
就像在悬崖边上反复横跳，一边是专科的深渊，一边是三本的微光，主打一个刺激。我爹妈，
一对视坑儿子为毕生乐趣的活宝，
日常交流模式基本就是“相声捧哏”和“家庭损友”的无缝切换。6月8日下午五点，
当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如同天籁般响起时，我感觉自己灵魂都升华了。我，姜不凡，
扛过了人生一劫，从此山高海阔，烧烤啤酒小龙虾，我来了！我随着人潮，
像一条被释放的咸鱼，晃晃悠悠地跨出了考点的大门。阳光刺眼，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名为“解放”的狂欢气息。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掏出手机，
给我那对活宝爹妈发个“儿子出狱了”的表情包。然而，就在我左脚迈出校门，
右脚即将落地的那个瞬间，世界，黑了。不是那种天黑的黑，也不是断电的黑，
是一种……像是4K显示器被人一脚踹掉电源线的，戛然而止的黑。没有声音，没有光，
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嗡——”耳鸣声中，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
是我那贴着过气球星海报的天花板，空气里有我妈昨晚点的劣质檀香味，床头的电子钟，
红色的数字清晰地显示着：21:30。我愣住了。这不是我的卧室吗？我低头看了看，
身上穿着我最爱的那件印着“咸鱼本鱼”的睡衣。窗外，夜色正浓。“我靠，
这梦做得也太逼真了。”我揉着太阳穴，嘟囔了一句。高考压力综合征？考后PTSD？
我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日期：6月5日。6月5日？我的心脏咯噔一下。
不对，绝对不对。我明明考完试了，今天是6月8号！我点开日历，一遍遍地确认，
那个鲜红的“5”像是在嘲笑我的智商。我冲出房间，客厅里，我爹正翘着二郎腿看球赛，
我妈敷着面膜在旁边刷短视频，背景音乐是那种很魔性的“你爱我我爱你”。“爸，妈，
今天几号？”我的声音有点抖。我妈头也不抬，用敷着面膜的脸对着我，
声音含混不清：“五号啊，咋了儿子，考前焦虑把脑子烧糊了？后天就上战场了，
赶紧滚回去睡觉。”我爹倒是回过头，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儿子，别怕，就算你考个鸭蛋，
你爹我也……会狠狠地嘲笑你。哈哈哈哈！”我看着他们，
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不是梦。他们不是假的。这个世界，倒带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一夜无眠。接下来的两天，我像个幽灵一样，
机械地吃饭、睡觉、走进考场。我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过于真实的噩梦，
但当语文试卷发下来，看到那熟悉的作文题目《在人生的赛道上》时，我彻底懵了。一切，
都和“梦里”一模一样。6月8日下午五点，结束铃再次响起。我怀着一种赴死般的悲壮，
一步一步挪向校门口。我告诉自己，这次一定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跨出校门。
黑屏。“嗡——”21:30，6月5日，我的卧室，我妈点的劣质檀香。“我操！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发出一声绝望的呐喊。客厅里传来我爹的吼声：“姜不凡！
你鬼叫什么！再不睡信不信我把你WiFi断了！”我崩溃了。我对着墙壁狠狠捶了一拳，
疼得龇牙咧嘴，但这种真实的痛感却让我更加恐惧。我被困住了，
困在了高考前这短短的三天里。最初的几次循环，我是在混乱和崩溃中度过的。
我试过不去睡觉，结果到了21:30，无论我在做什么，都会瞬间“刷新”回床上。
我试过把电子钟砸了，但第二天它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床头。
我甚至试过在6月8号那天把自己锁在考场的厕所里，结果时间一到，场景切换，
我依然穿着我的“咸鱼本鱼”睡衣，躺在熟悉的床上。这里是我的世界，但时间，
成了我的牢笼。在不知道第几次循环，大概是第十几次吧，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忽然笑出了声。绝望到极致，竟然是一种诡异的平静。既然出不去，那总得找点乐子吧？
不然真得疯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中萌生：背题！反正都要无限重考，
那我为什么不当个“考神”玩玩？说干就干。在下一次的循环里，我放弃了挣扎，
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记忆高考试题中。第一次，我拼了老命，在数学考试结束时，
勉强记住了最后两道大题的题目和解题步骤。回到6月5日的晚上，我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翻出草稿纸，凭着模糊的记忆，把那两道题复刻了出来。写完最后一个数字，
我累得像条死狗，但心里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我，姜不凡，一个学渣，
正在窃取天机！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我变得越来越熟练。我开始分科、分题型地记忆。
语文记阅读理解和作文素材，数学主攻大题，理综专啃选择和实验，英语就背范文。
循环的次数我已经记不清了。二十次？五十次？一百次？我的草稿纸从一沓变成了一箱。
我的大脑像一台超级计算机，精准地存储着每一道题的每一个字符。终于，在某一次循环中，
我提前一个小时完成了数学试卷。看着满满当当、步骤完美的卷子，
我甚至有闲心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奥特曼。监考老师从我身边走过，
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那一次，我几乎是踩着点走出校门的，心里带着一丝期待。
我都这么牛逼了，总该让我出去了吧？我可是未来的“高考状元”啊！黑屏。
“嗡——”21:30，6月5日，我的卧室。那一刻，
我所有的骄傲和兴奋都化为了冰冷的灰烬。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天亮。原来，
考多少分，根本不重要。这个循环，跟我努不努力，没有半毛钱关系。新奇感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我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苍蝇，前途光明，
却找不到出路。我开始尝试各种“作死”的方法来打破循环。我试过提前交卷，
第一个冲出考场。结果，刚踏出校门，熟悉的黑屏如约而至。我试过故意缺考，
在6月7号那天，我没去学校，而是跑到市中心的电玩城打了一天游戏。那一天，
我把《拳皇》打到了通关，在排行榜上留下了“JJJ”的代号。然而，
当我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看着时间跳到下午五点，我甚至来不及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就又回到了起点。我开始探索考场周边。我发现，无论我怎么跑，循环的触发点，
永远是“跨出考点大门”这个动作。只要我不出去，就能在考点里待到天荒地老。
但学校到了晚上会清场，我总不能一直躲在厕所里。在又一次绝望的循环中，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6月7号下午，我没有去考理综，
而是选择在考场附近的一条老街上游荡。这条街很旧，
两旁是低矮的民房和一些开了几十年的老店。在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前，
我遇到了一个瞎眼道士。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戴着一副老旧的墨镜，
手里拿着一根竹幡，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铁口直断”。“小友，我看你印堂发黑，
头顶乌云盖顶，怕是……有大劫啊。”他拦住了我，声音沙哑。我当时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大爷，您这套嗑还是留着骗别人吧。我就是大劫本人。”他也不生气，
只是“嘿嘿”笑了两声，墨镜转向我的方向：“你不是劫，你是困。困在方寸之间，
进退不得。”我心里一惊。这家伙，难道真有点东西？我停下脚步，盯着他：“那你说，
怎么破？”他伸出三根手指。“三百？”我皱了皱眉。他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说：“往西走，
自有出路。”说完，他也不再理我，拄着竹幡，慢悠悠地走了。“往西走？”我嗤之以鼻。
搞什么封建迷信。但心里，却像被种下了一颗种子。反正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也不差这一个。
我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考点在城东，我家在城北。正西方……是一片老城区，
地图上显示那边有一条路，叫“长乐街”。长乐街？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十八年，
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我的记忆里，那个方向应该是一条叫“建工路”的主干道才对。
好奇心驱使着我。在下一次循环的6月8号下午，考完英语后，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出校门，而是绕到了学校的西门。西门出去，正对着一条宽阔的马路。
路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建工路。我沿着建工路一直往西走。走了大概两公里，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我记忆中的建工路应该是一条笔直的大道，直通市中心的广场。
但是现在，前方的路口，出现了一条我从未见过的街道。它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
风格和周围的现代建筑格格不入。青石板路，两边是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挂着红灯笼，
街口立着一个巨大的牌坊，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长乐街。更诡异的是，
这条街给我的感觉……是“平”的。不是路面平整，而是一种维度上的“平”。
街上的行人、车辆、店铺，都像是一幅印在画布上的画。他们有动作，有声音，
看起来栩栩如生，但他们所有的活动，都发生在一个二维的平面上。
一个骑着共享单车的小哥，从我面前横穿马路进入长乐街，他的身影在进入街口的一刹那，
就像被压扁了一样，变成了一个纸片人，沿着那幅“画”继续骑行。所有人都对此视若无睹。
车流正常地在建工路上行驶，行人们也自然地走进走出那条二维的街道。仿佛这个世界上，
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出它的不妥。我站在街口，像个傻子一样，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