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先帝最忠诚的刀，禁军统领，魏云。新帝登基，我的第一个任务，
就是去冷宫看守那个曾经艳冠六宫，如今跌落尘埃的废后，裴书语。所有人都说她完了。
一个失去家族庇佑，被新帝厌弃的女人，在冷宫里不过是等死的枯骨。我一开始也这么以为。
我给她送去御寒的炭火，她回我一局没下完的棋。我给她带去伤药，
她告诉我新帝最怕听见的童谣。我为她挡下致命的毒酒，她在我手心写下朝中奸佞的名字。
我以为我在救赎一个可怜人。我以为我在黑暗中点亮一盏灯。我以为是我，
亲手策划了那场打败朝野的宫变，扶她走上权力的巅峰。直到我亲手将龙袍披在她身上，
看到她眼中毫无波澜的平静。我才明白。我不是掌灯人。我，连同整个天下，
都只是她棋盘上的棋子。而我，是离她最近，也是最顺手的那一颗。
01我的新差事是看守一只笼中鸟圣旨下来的时候，我正在擦我的刀。那把刀叫“镇恶”，
先帝赐的。跟着我十年，饮过的血比御膳房用的水还多。新帝不喜欢这把刀，
就像他不喜欢我一样。我是先帝的鹰犬，爪牙，是那把悬在所有不轨之徒头顶的刀。现在，
先帝死了，新帝赵恒坐上了龙椅，我这把旧刀就变得碍眼了。他没杀我，
只是把我从禁军统领的位置上挪开了。我的新差事，是去看守冷宫。那个地方，
只有一个主子，废后裴书语。同僚们都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我。从执掌京城九门兵马的统领，
变成一个看守废后的狱卒，这落差，比从城楼上跳下去还大。我没什么感觉。伴君如伴虎，
我比谁都懂。能留下一条命，已经算是新帝“仁慈”。我带着调令，一个人去了冷宫。
地方是真的偏，也真的破。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比我都高，风一吹，那扇破门就吱呀作响，
像个快断气的老人。推开门，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就看见了她。裴书语。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宫装，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正低头用一根枯树枝，
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画着什么。长发没有梳理，就那么披散着，遮住了她半张脸。听见开门声，
她手里的动作停了。然后，她慢慢地抬起头。那是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嘴唇干裂，
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那双眼睛，很亮。亮得像两颗被水洗过的黑曜石。她看着我，没说话。
我也没说话。我们就这么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互相打量。她是笼中的鸟，我是看笼子的人。
“魏统领。”她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了。我点了下头，“娘娘。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这里没有什么娘娘，
只有一个叫裴书语的罪人。”我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陛下的旨意。
”她看了一眼食盒，没动。“我听说，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我补充了一句。
这是来之前，一个小太监告诉我的。她还是没动，目光重新落回地面上，她画了一半的图案。
那好像是一盘棋局。“魏统领，会下棋吗？”她问。“会一点。”“陪我下一盘。”她说。
我皱了皱眉。我是来看守她的，不是来陪她下棋的。“就当是，可怜我。”她又说，
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心里那点不耐烦，就这么散了。一个废后，
还能翻出什么风浪？陪她下一盘棋，也没什么。我撩起甲胄下摆，在她对面坐下。
“没有棋盘，也没有棋子。”我说。“地是棋盘，石子是棋子。”她说着，
捡起身边两颗颜色不同的小石子。一颗深色的，一颗浅色的。她把那颗浅色的递给我。
“你先。”她说。我接过石子，看着地上那凌乱的残局。只看了一眼，我就愣住了。
这不是寻常的棋局。这是十年前，先帝亲征北狄，被困在燕回谷时的破局之法。那一战，
我是先锋。这个棋局，天下间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抬头看她，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等着我落子。我捏着那颗冰冷的石子，第一次感觉到，
这座冷宫，或许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而眼前这个女人，
也绝不是一只甘心等死的笼中鸟。02她说，下雨了，该收衣服了我陪她下完了那盘棋。
我输了。输得很彻底。我以为我拿的是先帝的剧本，走的是当年破釜沉舟，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数。但她的棋路很怪。不像是北狄的悍勇，也不像是南楚的阴柔。
她的每一步，都走在我想不到的地方，像一张看不见的网，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
我的“大龙”已经被她绞杀得干干净净。最后，我投子认负。“我输了。”我沉声说。
她把地上的石子一颗颗捡起来，放进一个破了口的布袋里。“魏统领的棋，杀气太重。
”我没说话。我是武将，我的棋，自然是战场上的路数。“有时候，不是只有你死我活。
”她看着我，眼睛里像是藏着深不见底的潭水，“让敌人自己走进死路，比亲手杀了他，
要省力得多。”我心里一震。这话里有话。她站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那个食盒。
里面是一碗已经冷掉的白粥，和一碟蔫了吧唧的咸菜。这就是新帝给她的“恩典”。
她拿起勺子，面不改色地吃了起来。一口一口，吃得很慢，很认真。仿佛那不是冷粥咸菜，
而是什么山珍海味。我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可怕。能在这种绝境里，
还保持着这样的心性，绝非凡人。“以后，每天这个时辰，我会来送饭。”我站起身，
准备离开。她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我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那个棋局，
你从哪知道的？”我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她吞下最后一口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才缓缓转过身。“我曾经，是先帝的皇后。”她答非所问。但这个回答，
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力。是啊，她是先帝的皇后。燕回谷之战时，她就陪在先帝身边。
我不再多问，转身出了门，把那扇破门重新关上。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去冷宫。送饭，
收走空碗，然后离开。我们之间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坐在那里，
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而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不画棋局了。有时候画山水，
有时候画花鸟，有时候画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她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但新帝赵恒，显然不想让她这么清净。
他开始隔三差五地派人来“问候”。今天送来一件破了洞的衣服，说是赏赐。
明天送来一碗馊了的饭，说是御膳。极尽羞辱之能事。
每次那些太监尖着嗓子宣读完“赏赐”，裴书语都只是平静地叩首谢恩，
然后把那些东西收下。不愤怒，不悲伤，脸上永远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仿佛那些羞辱，
都落在了空处。我看着，心里却越来越沉。赵恒越是这样，越证明他心虚。他在害怕裴书语，
害怕这个手无寸铁的废后。这天，天阴沉沉的。我又去送饭。刚走进院子，
就看到两个小太监正在院子里，把裴书语晾在绳子上的衣服往下扯。那几件衣服，
都是她自己洗的。“哎哟，这破布烂衫的，还当自己是皇后娘娘呢？”一个太监尖着嗓子笑。
另一个太监附和道：“可不是嘛，这要是被风吹到别的宫里去，污了贵人们的眼，
咱们可担待不起。”说着，就把那件半干的衣服扔在地上，还用脚踩了两下。
裴书语就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我的手，按在了刀柄上。“住手。”我走了过去。
那两个太监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谄媚的笑。“魏统领，您来了。
我们哥俩是奉了李总管的命，来帮废后……帮裴氏收拾收拾这院子。”李总管，
是赵恒身边现在最得势的太监。我没理他们，走到裴书语身边。“下雨了。”她忽然开口，
抬头看着天空。我一愣，天上连片乌云都没有。她没看我，只是看着那两个太监，
又重复了一遍：“下雨了，该收衣服了。”她的声音不大，很平静。但那两个太监，
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们对视一眼，
连滚带爬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胡乱地拍了拍灰，塞回裴书语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她。还有一阵穿堂而过的冷风。我看着她手里的衣服，
上面还留着一个肮脏的脚印。“为什么？”我问。“为什么他们那么怕你这句话？
”她抬起头，看着我，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别样的情绪。那不是悲伤，
也不是愤怒。那是一种……怜悯。“魏统领，”她说，“三年前的今天，也下了雨。
先帝就是在那一天，下旨杀了李总管全家。”“罪名，是构陷忠良。
”“而那个被构陷的忠良，就是我的父亲，裴相。”03一枚发簪，
和一场无声的交易我的脑子“嗡”的一下。三年前，裴相倒台，被安上谋逆的罪名，
满门抄斩。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先帝的意思。原来，是李总一伙太监在背后搞的鬼？
先帝后来查明了真相，杀了李总管全家？不对。李总管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
是新帝跟前的大红人。“先帝驾崩前，已经准备给裴家平反，并且下旨赐死李总管。
”裴书语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但是，先帝驾崩得太突然了。
那道圣旨，没来得及发出宫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
”“另一个，就是当时在先帝身边伺候笔墨的，一个小太监。”她看着我，
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那个小太监，就是刚才跑掉的其中一个。”我瞬间全明白了。
李总管为什么处处针对裴书语？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老底的人。
他做梦都怕这件事被翻出来。那两个小太监为什么怕她那句话？因为他们是帮凶，心里有鬼。
“下雨了，该收衣服了。”这不是一句普通的话。这是一句催命符。她在提醒他们，
当年的事，她还记得。老天爷也还看着。“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看着她，
喉咙有些发干。这已经是泼天的秘密了。她就这么轻易地告诉了我。
她就不怕我转头去告诉新帝，或者告诉李总管，来换取我的荣华富贵吗？她笑了。
那是这么多天以来，我第一次见她笑。那笑容很淡，却像一朵在寒冬里悄然绽放的梅花，
带着一种决绝的美。“因为，魏统领不是那样的人。”她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她凭什么这么笃定？就凭我给她送了几天饭？“魏统领的刀，叫‘镇恶’。先帝说，
这把刀，只会斩向奸邪，保护忠良。”“我父亲，是忠良。”她的话，像一把锤子，
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是啊，我的刀是“镇恶”。我魏云，是先帝亲封的忠勇将军。
我怎么能，去和李总管那样的阉人同流合污？我沉默了。她从头上拔下一枚发簪。
那是一枚很普通很旧的银簪，簪头被打磨成了一朵梅花的形状。她把发簪递给我。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值钱。”她说，“但是，簪子是中空的，里面藏着东西。
”我接过那枚发簪，入手冰凉，很轻。“当年，我父亲倒台前，曾秘密递给我一份名单。
”“名单上，是所有参与构陷他的人。从李总管，到朝中的各个党羽。”“他说，
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了，让我把这份名单，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她的目光，
落在我手里的发簪上。“魏统领，你觉得，你值得托付吗？”我捏紧了手里的发簪。
我感觉它不是一枚簪子，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心发痛。我只要收下它，
就等于上了她的船。一条前途未卜，甚至可能万劫不复的船。可是，
我看着她那双清澈又坚定的眼睛，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想起了先帝临终前，
拉着我的手说的话。“魏云，守好这个江山，守好那些该被守护的人。”裴相，是忠臣。
裴书语，是该被守护的人。我深吸一口气，把那枚发簪，小心地收进了我的怀里。
“我尽力而为。”我说。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我答应你”。但在那一刻，
我们都明白。一场无声的交易，已经达成。我成了她的执刀人。而她，
给了我一个反抗新帝的，最正当的理由。04新帝的试探，
和一碗致命的汤我把那枚发簪带回了家。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在书房，
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簪子的机关。里面果然藏着一个小小的纸卷。展开来，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为首的，就是李总管。往下看，一个个名字触目惊心。户部侍郎，
兵部主事，甚至还有几个禁军的副统领。这些人，现在都是新帝赵恒跟前的红人。这张名单，
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朝中一半的势力都网罗了进去。也像一个炸药桶。一旦引爆，
整个大周的朝堂，都要天翻地覆。我把名单重新塞回发簪，藏在了书房的暗格里。
我没有立刻行动。我知道，时机未到。光凭一张名单，扳不倒这么多人。我需要证据，
也需要一个契机。我继续每天去冷宫送饭。裴书语也和以前一样，安静地画画，下棋。
我们之间，谁也没有再提那份名单。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我开始在送饭的时候，
多带一些东西。一本她以前喜欢看的书，一小包她爱吃的桂花糕，甚至是一小瓶上好的伤药。
她也开始和我多说几句话。有时候是朝堂上的一些动向，她总能用一种我意想不到的角度，
分析得头头是道。有时候是新帝赵恒的一些喜好和忌讳，她说得云淡风轻，
却总能点在要害上。她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教会我，
如何看清这片丛林里的危险，如何找到猎物的弱点。而我，心甘情愿地，做她最锋利的猎犬。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新帝赵恒的试探就来了。那天，我刚从冷宫出来，
就被一个小太监叫住，说陛下召见。御书房里，赵恒正批着奏折。李总管像条狗一样，
在他身边伺候着。看见我进来，赵恒放下笔，抬起头，脸上挂着一种虚伪的笑。“魏爱卿，
近来辛苦了。”“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我躬身行礼。“听说，你把那个废后，
照顾得不错？”他状似无意地问。我心里一凛。来了。“臣只是奉旨行事，不敢有半分逾越。
”“哦？”赵恒拖长了声音，“朕怎么听说，你不仅给她送饭，还给她送书，送点心？
”我的心沉了下去。他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李总管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口：“魏统领，
您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那裴氏是罪人，您跟她走得那么近，怕是不合规矩吧？”我没理他，
只是看着赵恒。“陛下，那裴氏毕竟曾是先帝的皇后，臣只是不忍看她太过凄凉，
有损皇家颜面。”我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赵恒盯着我看了很久。他的眼神，
像毒蛇的信子，阴冷，黏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哈哈大笑起来。“魏爱卿果然是忠臣，
想得周到。”他一边笑，一边给李总管使了个眼色。李总管立刻会意，
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是一碗汤。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古怪的药味。
“这是朕特意让人为废后准备的安神汤。”赵恒脸上的笑容不变，“她近来，
想必是心神不宁，夜不能寐。你把这碗汤，亲手端去给她喝了。”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是什么安神汤。这是要命的毒药。他要我，亲手去杀了裴书语。这是在逼我站队。
我如果杀了她，就等于彻底向赵恒交了投名状，从此以后，就只能死心塌地做他的狗。
如果我不杀，就是抗旨不遵，死路一条。好狠的计策。我看着那碗汤，
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李总管把托盘塞到我手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魏统领，接旨吧。”我端着那碗汤，感觉它有千斤重。我抬头，
对上赵恒那双满是算计的眼睛。我缓缓地，跪了下去。“臣，遵旨。”05她在我耳边说，
别怕我端着那碗汤，一步一步走向冷宫。每走一步，我的心就沉一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冷风吹在我脸上，像刀子一样割。我该怎么办？真的杀了她吗？杀了她，我或许能活下去。
但是，我的刀，就脏了。我这一辈子，都要活在良心的谴责里。可是不杀她，
我们两个都得死。赵恒的耐心是有限的。我走到冷宫门口，站了很久。最后，
我还是推开了门。屋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裴书语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本书，
看得认真。那本书，是我前几天带给她的。她听见声音，抬起头，看到了我，
也看到了我手里的那碗汤。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她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来了？”她放下书，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问我“吃饭了吗”。我走过去，
把那碗汤放在桌子上。汤的颜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诡异。“陛下赐的。
”我的声音干涩。她看了一眼那碗汤，然后把目光移到我的脸上。“安神汤？”她问。
我点了下头。她忽然笑了。“他还是那么没长进。这么多年了，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我们离得很近。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
像是雪地里开出的梅花。她伸出手，轻轻地覆在我的手背上。我的手，正端着那碗汤，
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她的手很凉，但是，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
瞬间抚平了我心里的惊涛骇浪。“魏云。”她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你在怕什么？
”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我怕什么？我怕死。我怕辜负了先帝的托付。
我也怕……怕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人。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忽然凑了过来，
靠在我的耳边。她的呼吸，轻轻地吹在我的耳朵上，带来一阵战栗。“别怕。
”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喝了它。”我猛地瞪大了眼睛。喝了它？
她让我把这碗毒药喝了？她疯了吗？“相信我。”她又说。她的声音里，
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绝望，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动容。鬼使神差地，
我端起了那碗汤。我知道，我只要喝下去，就是万劫不复。但是，在那一刻，我愿意信她。
我闭上眼睛，仰起头，把那一碗黑色的汤药，一饮而尽。苦涩辛辣的味道，
瞬间在我的口腔里炸开。我把空碗放下，看着她。“现在呢？”我问。她笑了。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递到我嘴边。“吃了它。
”我没有丝毫犹豫，张开嘴，把那颗药丸吞了下去。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
瞬间涌遍全身。“这是什么？”“解药。”她说得云淡风轻。我愣住了。解药？
她怎么会有解药？难道她早就知道赵恒会用这种毒？“这毒，叫‘七日绝’。是我当年，
亲手调配出来，送给先帝，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藩王的。”“解药的方子，天下间，
只有我知道。”她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的好侄儿，想用我做的毒，
来杀我。你说，可不可笑？”侄儿？我再一次被震惊了。赵恒，是她的侄儿？“先帝，
是我的亲姑父。”她淡淡地解释了一句。我的脑子，已经彻底乱了。这里面的关系，
太复杂了。“你……你到底是谁？”我看着她，感觉自己以前对她所有的认知，都被推翻了。
她不是一只可怜的笼中鸟。她是一头蛰伏在深渊里的巨兽。她重新坐回灯下，拿起那本书。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晚起，你魏云，就是我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