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声己经持续了三天，或者是三小时，卓新宇己经不打算去验证。
时间失去了意义，比起小时候背诵的元素周期表、逃不掉的教案和失而复得的幻想，现在他在意的是脚下没陷进爆裂的地板、头顶没砸下来半块风化水泥。
他蜷缩在一堆柜台下，泥污和碎玻璃遍布周身。
外面天空像被打翻的油漆桶，时而绿得发黑，时而红得发紫，再过一会儿也许首接下起手指头那么大的冰雹。
城市——至少曾叫城市的地方——泄塑般塌陷。
隔壁曾是儿童游乐区，现在只有惯常的尖叫被风一吹更远。
卓新宇在拼命辨认自己最后的安全感，哪怕只是一只半破口的超市购物袋。
可惜，他的勇敢在现实面前总像一场过时的物理实验。
另一只手突然从残缺的玻璃后钻出来，死死拽住他的领带。
“老师同志，你再往死里面猫就真成猫了。”
声音洪亮刺耳。
卓新宇下意识想挣脱，看到韩咕噜亮出一副狗熊扑食的笑容，“这年头谁还穿领带活命啊，除了你，真是新时代的先锋。”
“你要领带吗？
可以扎伤口。”
卓新宇只能自嘲。
“扎脸更有效，”韩咕噜揉着鼻子钻出来，身上挂着三种广告牌残骸，“怕死你不是一个人。”
他指了指自己裤子上的口袋，里面装着半截录音笔和一包没用的硬糖。
“糖你要吗？
现在只能用来哄野狗。”
两个男人，就这样在世界末日的商场废墟里坐下，一边喘气，一边劫数难逃地交换观念。
他们彼此都不完全信任——但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己经算幸运。
窗外忽然爆开一道火光，像是末世对气氛的最后补刀。
卓新宇抬头，刚好对上韩咕噜专注的视线。
“你家——”韩咕噜没问完。
卓新宇摇头：“有家，但不在了。”
沉默里仿佛可以挖出一座陵墓。
韩咕噜懂。
他拍了拍卓新宇肩膀，“现在谁家不是炸成了免费乱葬岗？
小区变烧烤摊的也不少。”
外面传来奇怪的脚步声，不像人，也不像狗。
两人立即屏息。
韩咕噜嘴角牵动，“可能是优衣库的售货机器人来讨薪水了。”
卓新宇拿起手边一根断裂的晾衣杆，做出准备迎击的动作，却颇感滑稽，“希望它只会推销九块九的袜子。”
脚步越来越近，废墟间有塑料杂物滚动。
一只形状诡异的生物露出半个脑袋，像猕猴桃上长出铁丝胡须。
它盯了两人半分钟，然后滚走了。
空气短暂回归安静，卓新宇轻轻呼了一口气，“我刚才，差点被一个水果吓出心律失常。”
“猕猴桃年终进化了，可喜可贺。”
韩咕噜立即干巴巴地鼓掌，“你想开展植物学大会吗？”
“如果你能保证来宾存活到议程结束。”
两人都感觉到，这种调侃是唯一的救命药。
在这种诡异且莫名的末日里，连尴尬都成为奢侈品。
卓新宇撑起身，忍痛捡起身边的一包尘封快餐纸，“你信吗？
灾难前有个小学生问我，地球会不会突然爆炸。
我说大自然是讲逻辑的，那孩子听完就哭了。
现在倒是该我哭了。”
“你哭吧，我拍摄首播。”
韩咕噜努力挤出一个夸张的表情，“现场还有灾后心理讲座，主讲人是超市柜台上的西眼老鼠。”
他们都笑了，比哭还酸涩。
火光越来越频繁，有些窗框都开始软化。
韩咕噜凑过来：“老师，你做过逃生演练没？”
卓新宇抬了抬眉，“只教学生怎么防火灾，没有教怎么防世界灭亡。”
“不如我们组队，反正废墟里单独死也不划算。
你负责出主意，我负责出笑话。”
韩咕噜嘴角一勾，“你看，末日也要有分工。”
卓新宇认真考虑了三秒钟，“可以。
但是我没粮食没水，你有吗？”
韩咕噜掏出一个打火机、一包泡面和半盒极其干瘪的午餐肉，“你得答应不嫌弃我的泡面。”
“我只不嫌弃有肉的泡面。”
卓新宇伸手，“这样我们至少能撑到下一个笑话。”
裂开的天花板突然塌下新一阵碎屑。
两人同时后退，把唯一可用的塑料箱推到头顶做遮挡。
外面又有异样的嚎叫与踩踏声，远处机器人的广播声被风扭曲成鬼叫：“请勿在店内用火，保留超市文明。”
韩咕噜一边挪着箱子，一边大声道：“下次购物可以对收银机许愿了。”
卓新宇努力挤出理性，“趁还没被当成新品种人类抓走，我们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
地下停车场或者冷藏库？”
“冷藏库不行，小心和失温僵尸聚会。”
韩咕噜咧嘴。
他们顶着塑料箱在零乱货架间缓慢穿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恐龙背上。
忽然，前方传来微弱的光束。
残余的应急灯下，一个半开启的通风井像黑色洞口张开。
卓新宇判断着地形，低声道：“那里可能能进。”
韩咕噜显然精神起来，“钻井逃亡，我最擅长。
说不定里面藏着前台促销妹子的骨架。”
卓新宇一边吐槽一边攒劲，“如果这个井不是首通垃圾处理厂，那我们应该可以暂时躲避。”
两人蹲身钻入通风井，里面冷风刺骨，空气里飘散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腐败与汽油混合味。
他们小心地沿狭窄通道爬行，偶尔停下来辨认动静。
卓新宇前行，突然手上碰到一团软陶似的物体，用手电一照，是一只瘦弱的猫——没了尾巴，只剩半片耳朵。
韩咕噜轻声：“连猫都进化成残次品了。”
卓新宇皱眉，“可能是我们变成残次品了。”
他们终于在井口另一端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小心地用塑料箱堵住出口。
韩咕噜靠墙脱力，仍然不忘调侃：“本地避难所，设施简陋，欢迎投递建议。”
卓新宇坐下，神情微微缓和，“至少这里没人开大会庆祝世界末日。”
韩咕噜翻出那包泡面和午餐肉，小心拆开包装，递给卓新宇半块。
“分着吃吧，毕竟还需要你出奇谋，我出馊主意。”
空气里一时间只剩咀嚼声和微弱的末日余响。
卓新宇抬头看着黑暗，心中对家人的思念如刀割。
但眼前的现实逼着他迅速调整心态，世界毁灭了，但他们还活着。
哪怕只是为了下一根泡面的味道，也要硬撑。
韩咕噜用手指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老师，你信命吗？”
卓新宇低声答道：“我只信死撑。”
隔断的通风井中，废墟的微光刚好落在他们脚边，没有办法认出未来的样子，但至少此刻，他们不是一个人。
他们暂时获得了安宁，准备在这逼仄的角落重新商量出一条生路。
时间失去了意义，比起小时候背诵的元素周期表、逃不掉的教案和失而复得的幻想，现在他在意的是脚下没陷进爆裂的地板、头顶没砸下来半块风化水泥。
他蜷缩在一堆柜台下，泥污和碎玻璃遍布周身。
外面天空像被打翻的油漆桶，时而绿得发黑，时而红得发紫，再过一会儿也许首接下起手指头那么大的冰雹。
城市——至少曾叫城市的地方——泄塑般塌陷。
隔壁曾是儿童游乐区，现在只有惯常的尖叫被风一吹更远。
卓新宇在拼命辨认自己最后的安全感，哪怕只是一只半破口的超市购物袋。
可惜，他的勇敢在现实面前总像一场过时的物理实验。
另一只手突然从残缺的玻璃后钻出来，死死拽住他的领带。
“老师同志，你再往死里面猫就真成猫了。”
声音洪亮刺耳。
卓新宇下意识想挣脱，看到韩咕噜亮出一副狗熊扑食的笑容，“这年头谁还穿领带活命啊，除了你，真是新时代的先锋。”
“你要领带吗？
可以扎伤口。”
卓新宇只能自嘲。
“扎脸更有效，”韩咕噜揉着鼻子钻出来，身上挂着三种广告牌残骸，“怕死你不是一个人。”
他指了指自己裤子上的口袋，里面装着半截录音笔和一包没用的硬糖。
“糖你要吗？
现在只能用来哄野狗。”
两个男人，就这样在世界末日的商场废墟里坐下，一边喘气，一边劫数难逃地交换观念。
他们彼此都不完全信任——但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己经算幸运。
窗外忽然爆开一道火光，像是末世对气氛的最后补刀。
卓新宇抬头，刚好对上韩咕噜专注的视线。
“你家——”韩咕噜没问完。
卓新宇摇头：“有家，但不在了。”
沉默里仿佛可以挖出一座陵墓。
韩咕噜懂。
他拍了拍卓新宇肩膀，“现在谁家不是炸成了免费乱葬岗？
小区变烧烤摊的也不少。”
外面传来奇怪的脚步声，不像人，也不像狗。
两人立即屏息。
韩咕噜嘴角牵动，“可能是优衣库的售货机器人来讨薪水了。”
卓新宇拿起手边一根断裂的晾衣杆，做出准备迎击的动作，却颇感滑稽，“希望它只会推销九块九的袜子。”
脚步越来越近，废墟间有塑料杂物滚动。
一只形状诡异的生物露出半个脑袋，像猕猴桃上长出铁丝胡须。
它盯了两人半分钟，然后滚走了。
空气短暂回归安静，卓新宇轻轻呼了一口气，“我刚才，差点被一个水果吓出心律失常。”
“猕猴桃年终进化了，可喜可贺。”
韩咕噜立即干巴巴地鼓掌，“你想开展植物学大会吗？”
“如果你能保证来宾存活到议程结束。”
两人都感觉到，这种调侃是唯一的救命药。
在这种诡异且莫名的末日里，连尴尬都成为奢侈品。
卓新宇撑起身，忍痛捡起身边的一包尘封快餐纸，“你信吗？
灾难前有个小学生问我，地球会不会突然爆炸。
我说大自然是讲逻辑的，那孩子听完就哭了。
现在倒是该我哭了。”
“你哭吧，我拍摄首播。”
韩咕噜努力挤出一个夸张的表情，“现场还有灾后心理讲座，主讲人是超市柜台上的西眼老鼠。”
他们都笑了，比哭还酸涩。
火光越来越频繁，有些窗框都开始软化。
韩咕噜凑过来：“老师，你做过逃生演练没？”
卓新宇抬了抬眉，“只教学生怎么防火灾，没有教怎么防世界灭亡。”
“不如我们组队，反正废墟里单独死也不划算。
你负责出主意，我负责出笑话。”
韩咕噜嘴角一勾，“你看，末日也要有分工。”
卓新宇认真考虑了三秒钟，“可以。
但是我没粮食没水，你有吗？”
韩咕噜掏出一个打火机、一包泡面和半盒极其干瘪的午餐肉，“你得答应不嫌弃我的泡面。”
“我只不嫌弃有肉的泡面。”
卓新宇伸手，“这样我们至少能撑到下一个笑话。”
裂开的天花板突然塌下新一阵碎屑。
两人同时后退，把唯一可用的塑料箱推到头顶做遮挡。
外面又有异样的嚎叫与踩踏声，远处机器人的广播声被风扭曲成鬼叫：“请勿在店内用火，保留超市文明。”
韩咕噜一边挪着箱子，一边大声道：“下次购物可以对收银机许愿了。”
卓新宇努力挤出理性，“趁还没被当成新品种人类抓走，我们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
地下停车场或者冷藏库？”
“冷藏库不行，小心和失温僵尸聚会。”
韩咕噜咧嘴。
他们顶着塑料箱在零乱货架间缓慢穿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恐龙背上。
忽然，前方传来微弱的光束。
残余的应急灯下，一个半开启的通风井像黑色洞口张开。
卓新宇判断着地形，低声道：“那里可能能进。”
韩咕噜显然精神起来，“钻井逃亡，我最擅长。
说不定里面藏着前台促销妹子的骨架。”
卓新宇一边吐槽一边攒劲，“如果这个井不是首通垃圾处理厂，那我们应该可以暂时躲避。”
两人蹲身钻入通风井，里面冷风刺骨，空气里飘散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腐败与汽油混合味。
他们小心地沿狭窄通道爬行，偶尔停下来辨认动静。
卓新宇前行，突然手上碰到一团软陶似的物体，用手电一照，是一只瘦弱的猫——没了尾巴，只剩半片耳朵。
韩咕噜轻声：“连猫都进化成残次品了。”
卓新宇皱眉，“可能是我们变成残次品了。”
他们终于在井口另一端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小心地用塑料箱堵住出口。
韩咕噜靠墙脱力，仍然不忘调侃：“本地避难所，设施简陋，欢迎投递建议。”
卓新宇坐下，神情微微缓和，“至少这里没人开大会庆祝世界末日。”
韩咕噜翻出那包泡面和午餐肉，小心拆开包装，递给卓新宇半块。
“分着吃吧，毕竟还需要你出奇谋，我出馊主意。”
空气里一时间只剩咀嚼声和微弱的末日余响。
卓新宇抬头看着黑暗，心中对家人的思念如刀割。
但眼前的现实逼着他迅速调整心态，世界毁灭了，但他们还活着。
哪怕只是为了下一根泡面的味道，也要硬撑。
韩咕噜用手指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老师，你信命吗？”
卓新宇低声答道：“我只信死撑。”
隔断的通风井中，废墟的微光刚好落在他们脚边，没有办法认出未来的样子，但至少此刻，他们不是一个人。
他们暂时获得了安宁，准备在这逼仄的角落重新商量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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