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永无止境的酸雨。灰黄色的雨滴带着刺鼻的硫磺味，
淅淅沥沥地腐蚀着早已面目全非的文明残骸。断裂的高架桥像巨兽的骸骨横亘大地，
锈蚀的汽车残骸堵塞了每一条街道，曾经繁华的都市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死一般的寂静。
吴铭紧了紧身上那件用变异蜥蜴皮和防水布胡乱缝制的雨披，
称工业奇迹的座驾上——一辆烧着劣质酒精、废弃植物油甚至偶尔加点过滤尸油的混合燃料，
轮胎缠满防滑铁链，车架焊接着防撞尖刺和简陋悬挂系统的“末日战车”。
它发出哮喘病人般的嘶鸣，在泥泞、瓦砾和不明骸骨间颠簸前行。
车把手上固定着一个屏幕碎裂如蛛网的旧手机，
顽强地显示着导航路线和一个猩红的倒计时——距离超时还剩 04:37。
目的地：旧城区中心，星光百货大楼废墟。客户ID：腐烂爵士。订单内容：新鲜？
羊脑花一份，要求低温保鲜，附赠蒜蓉酱如有。备注：迟到一分钟，差评。
报酬：过期豆豉鲮鱼罐头一盒，500ml浑浊三级过滤水。“操……”吴铭低声咒骂，
雨水顺着破损的面罩边缘流进脖子，冰冷刺骨。
“‘腐烂爵士’……上次非要‘带着露珠的玫瑰’，老子在绞杀藤老巢趴了半小时，
差点变成花肥，就换来半包受潮的压缩饼干。”他叫吴铭，末世第三年，
可能是这颗垂死星球上最后一个还在跑单的外卖员。支撑他活下去的，
是一个名叫末日求生的诡异APP。旧世界网络早已崩坏，卫星沦为太空垃圾，
但这玩意儿却如同幽灵般依旧运行，每天准时派发各种匪夷所思的订单。
意识、会用变异果实或稀有金属支付的巨型捕蝇草、铁皮仙人掌等植物系“大佬”。
报酬五花八门，但核心离不开过期N年的罐头、包装破损的真空食品、浑浊不堪的过滤水。
偶尔，极少数情况下，
纯度能量晶石——后者是吴铭修复和强化他那套捡来的破烂外骨骼和这辆“战车”的命根子。
他活得像下水道里的蟑螂，在废墟、辐射区、变异生物和零星掠夺者的夹缝中挣扎。
每一次配送都是赌命，赌客户今天心情尚可，赌路上的危险没发现他，
赌那点微薄报酬能让他这具破烂躯壳再多运转几天。前方，
星光百货大楼的轮廓在雨幕中显现。那栋曾经的城市地标如今半边坍塌，
外墙爬满了暗紫色、具有微弱腐蚀性的蚀骨苔藓和如同血管般搏动的活体藤蔓，
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凝视深渊的冷漠眼睛。吴铭停下车，
从那个用捡来的小冰箱改造、内部贴满锡纸和保温泡沫的“配送箱”里，
取出一个用多层密封袋包裹、还带着些许冰碴的透明盒子。
里面盛放着白花花的、带着细微血管的完整羊脑。
这是他清晨在一个废弃生物实验室的备用发电机维持的冰柜里找到的，
天知道它原来的主人是谁。他熟练地戴上自制的、过滤效果聊胜于无的防毒面具，
调整了一下绑在左臂上的、用弹簧和钢板打造的简陋臂盾，
右手握紧一根前端磨尖、沾染着暗红污迹的钢筋长矛。
最后检查了一下腰间皮套里那把装满五发手工子弹的破旧左轮手枪——这是他压箱底的宝贝。
深吸一口带着浓重霉味和辐射尘的空气，吴铭如同幽灵般滑入大楼的阴影。
入口处游荡着七八具低阶丧尸。它们衣衫褴褛，皮肤灰败，动作迟缓，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吴铭屏住呼吸，利用倒塌的立柱和废弃车辆的残骸作为掩护，
凭借多年末日求生练就的潜行技巧，像一道轻烟般从它们感知的死角溜了过去。
浓重的尸臭几乎要穿透面具，他强忍着胃部的翻腾。大楼内部是更加危险的迷宫。
破碎的玻璃、倒塌的货架、干涸发黑的血迹、以及各种难以辨认的废弃物构成了复杂的地形。
空气中除了尸臭，还弥漫着一股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味道，那是某些变异真菌孢子散发的气息。
他必须时刻警惕可能从阴影中扑出来的疾行种丧尸，
或者脚下突然缠绕上来的地缚根须。根据APP上那极其简略、时而漂移的导航提示，
他小心翼翼地向着通往地下层的扶梯移动。扶梯早已停运，金属阶梯上覆盖着粘滑的苔藓。
腐烂爵士的“行宫”设在曾经的大型超市的冷链仓库里。仓库厚重的保温门虚掩着，
里面透出摇曳的、不知来源的微弱光芒。吴铭轻轻推开门，
一股混合着腐烂、香料和某种陈旧灰尘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即使隔着面具也让他一阵眩晕。
仓库内部空间巨大，景象更是光怪陆离。
的空酒瓶、甚至还有几台屏幕碎裂的旧手机和电脑……所有这些都被杂乱无章地堆砌在一起，
形成一种诡异而恐怖的“收藏品”阵列。
一个穿着破烂不堪、依稀能看出是某种复古欧洲宫廷礼服的高大身影，正背对着门口，
笨拙地摆弄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八音盒。它试图让八音盒发出声音，
但只得到一串刺耳、走调的噪音。听到身后的动静，它缓缓地、带着一种僵硬的优雅，
转过身来。腐烂爵士。它的脸一半还算完好，只是皮肤呈现出死寂的灰白色，
嘴唇泛紫；而另一半脸则严重腐烂，露出了森白的颧骨和牙齿，空洞的眼窝里，
两簇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能量体在缓缓跳动。它的手指干枯细长，指甲尖锐而污浊。
“嗬……准时……东西……”它的声音像是漏气的风箱混合着砂纸摩擦，
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气息，直接钻进人的脑海。吴铭压下本能的不适和恐惧，上前两步，
将密封的脑花盒子和那个用变异大蒜和某种粘稠植物汁液调和的“蒜蓉酱”小瓶，
放在对方身前一个相对干净的、曾经是陈列柜的台面上。“您要的……脑花，和蒜蓉酱。
”他的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沉闷。腐烂爵士伸出那干枯得如同鸡爪的手，拿起盒子，
凑到那还算完好的鼻孔前天知道它是否还有嗅觉功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它眼眶中的幽绿火苗似乎明亮了些许，跳动节奏也加快了，显示出某种程度的满意。
它没有立刻品尝，而是转身，
从那堆“收藏品”里费力地扒拉出那个印着卡通鱼图案、罐体有些凹陷的豆豉鲮鱼罐头，
以及一瓶明显能看到悬浮颗粒物的浑浊三级过滤水，随手扔给吴铭。
下次……带点……音乐……磁带……贝多芬……《月光》……”它含糊不清地提出新的要求，
腐朽的半边脸上，肌肉似乎想拉扯出一个表情，结果却更加狰狞。“我……尽量找找看。
”吴铭接过那点可怜的报酬，触手冰凉。他不想多做一秒钟的停留，立刻转身，
保持着警惕的步伐，迅速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冷库。
直到重新骑上他那辆发出轰鸣的“战车”，驶离星光百货大楼足够远的距离，
他才敢摘下面具，大口呼吸着外面虽然污浊但至少“正常”的空气。
看着手里那个不知道过期了多少年、罐体甚至有些变形的罐头，
和那瓶浑浊得让人毫无食欲的过滤水，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这就是他的日常。
用性命冒险，换取苟延残喘的资粮。
回到他那个位于城市地下排水系统深处的“家”——一节被遗弃的地铁车厢，
经过他简单的加固和改造，成了遮风勉强挡雨有限的容身之所。
吴铭仔细地将今天的收获分类放好。过期罐头和浑浊水是日常消耗，需要精打细算。
他拿出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的破旧笔记本，用半截铅笔，
在腐烂爵士的名字上划了一道横线。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许多奇怪客户的信息、喜好、潜在风险和报酬评估。
这是他三年来用命换来的宝贵情报。他打开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
末日求生APP的界面简洁到近乎简陋。任务列表刷新，一个新的订单跳了出来，
伴随着刺耳的加急提示音。客户：深渊实验室临时标记，疑似高价值客户。
订单内容：特制高能营养液10支，要求恒温运输，绝对避免震荡、光照。
配送地址：铁幕山防线，
人类抵抗军第三前哨站需穿越中度辐射区、变异生物活跃带及潜在掠夺者出没区。
报酬：军用级压缩干粮5份每份可维持成人三天基本能量，高纯度一级过滤水10L，
标准制式能量电池2。 备注：加急！！！关乎前线战事！务必于24小时内送达！
系统将提供额外路线优化及风险规避提示有限！“人类抵抗军？”吴铭心中一动，
疲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光亮。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接到明确标注为人类势力的订单！
而且报酬如此丰厚！军用干粮！高纯水！还有标准的能量电池！
这足以让他舒舒服服地活上一个月，甚至能用来升级装备！
一股混杂着激动、希望甚至些许荣誉感的热流，在他早已冰冷麻木的心底悄然涌动。
末世三年，他见证了太多的死亡、背叛和绝望，几乎快要忘记自己还属于“人类”这个族群。
能为那些在前线为了种族存续而浴血奋战的同胞做点事情，哪怕只是送一次货，
也让他感到一种微弱的、名为“归属”的暖意。但他没有被冲昏头脑。
铁幕山防线距离极其遥远，途中需要穿越好几个标注为“高风险”的区域。而且，
“深渊实验室”？他从未听说过这个机构。能研制出“特制高能营养液”支援前线的，
应该是某个隐藏的、拥有强大科技实力的官方或私人研究机构吧？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需要配送的银白色金属保温箱上。箱子不大，但入手沉重，
表面没有任何标识，触摸上去能感到恒定的低温。他不敢尝试打开，
生怕破坏了里面的“营养液”或者触发什么自毁装置。
APP的警告明确写着“绝对避免震荡、光照”。丰厚的报酬，明确的人类阵营标签，
加上“关乎前线战事”的加急备注，最终压过了他心底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干了！
”吴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决绝。他需要那些报酬，更重要的是，
他需要重新感受一下作为“人类”的意义。他仔细规划路线，检查车辆状况，
加满了混合燃料奢侈地多用了一点提纯酒精，
所有自制的武器——钢筋长矛、臂盾、五发子弹的左轮、几枚用爆竹和铁钉改造的土制手雷，
以及仅够来回消耗的食物和饮水。准备就绪，他再次跨上“战车”，
引擎发出比以往更有力的咆哮，载着他冲入茫茫雨幕和无尽的废墟之中，
驶向那条危机四伏的配送之路。这一次，他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奔跑。路途的艰险，
远超吴铭最坏的预估。穿越昔日城市中心区域时，他遭遇了三波不同规模的掠夺者袭击。
这些在末世中彻底抛弃人性、以劫掠为生的暴徒，驾驶着改装过的破烂车辆，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吴铭凭借对废墟地形的了如指掌，
和那套破烂外骨骼提供的短暂爆发力加持，几次险象环生。一次近距离交火中，
他耗掉了左轮手枪里的三发宝贵子弹，才击毙了试图跳上他车的掠夺者头目，
吓得其他人不敢再追。他的“战车”侧面多了几道深刻的刮痕，左臂的臂盾也被砍得变形。
进入地图上标注的“中度辐射区”，环境变得更加恶劣。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
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放射性尘埃。他不得不时刻戴着防毒面具，即使如此，
喉咙和肺部依然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Geiger计数器他从一个废弃哨所里捡来的发出令人心慌的滴滴声，
提醒他不能在任何地方停留过久。这里的变异生物也更加诡异和富有攻击性，
他亲眼看到一只如同轿车般大小、甲壳闪烁着不祥幽光的辐射蝎子，
用它那足以刺穿钢板的尾针，将一辆废弃的坦克捅了个对穿。吴铭几乎是贴着悬崖边缘，
才侥幸摆脱了这怪物的追杀。体力在飞速消耗，精神始终高度紧绷。
但他脑海中那个“将关键物资送达同胞手中”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
支撑着他一次次突破极限。终于，在第二天黄昏时分，历经千辛万苦的他，
抵达了铁幕山脚下。残阳如血，将连绵的山脉和依山而建的简陋防线染上一片悲壮的红色。
人类抵抗军第三前哨站，设立在一个易守难攻的峡谷入口。
工事由沙袋、废弃的集装箱、粗大的原木和扭曲的金属板构筑而成，显得简陋而顽强。
几个穿着五花八门、但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士兵，手持保养状况各异的步枪，
警惕地守卫着入口。他们脸上带着风霜和硝烟的痕迹，
那是长期处于战争状态的人才有的特质。“站住！什么人？干什么的？
”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身材魁梧的士兵率先举起了手中的自动步枪，
枪口对准了缓缓靠近的吴铭。其他士兵也瞬间进入战斗姿态。吴铭立刻停车，高举双手，
示意自己没有敌意。“送外卖的！深渊实验室的订单，特制营养液，送给你们！
”他大声喊道，同时将手机屏幕转向对方，展示上面的订单信息和那个银白色的保温箱。
“外卖？”士兵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这年头还有送外卖的？
而且还是送到前线哨站？一个看起来像是小队长、气质更加沉稳的中年士兵走了过来，
他仔细检查了吴铭的手机屏幕，又打量着吴铭本人和他那辆怪模怪样的车，
最后目光落在那个银白色保温箱上。“深渊实验室？”小队长眉头紧锁，
重复着这个名字，“我们没有接到相关的补给通知。常规物资都是由军方运输队负责。
”他的眼神中带着审视和怀疑。吴铭心中咯噔一下，赶紧解释道：“是加急订单！
上面写着关乎前线战事！我穿越了辐射区和变异生物带才送过来的！
”他指了指自己破损的雨披和车上的刮痕，试图增加可信度。小队长沉吟片刻，
似乎在进行权衡。“你跟我来，去见赵铁长官。由他定夺。”他示意两个士兵继续警戒，
然后带着吴铭走进了哨站内部。哨站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简陋和拥挤。
帐篷和简易板房错落分布，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汗水和金属的味道。
一些士兵正在擦拭武器，有的在休息，看到吴铭这个陌生人，都投来好奇和警惕的目光。
在一个相对坚固、由混凝土预制板搭建的指挥所里，吴铭见到了前哨站的指挥官，赵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