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岸河之》第一章 溺于初见江彻第一次把苏念摁在潮湿的巷壁上时，雨正下得凶猛。
他刚结束一场地下拳赛，指关节还凝着血，混着雨水滴在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
苏念手里攥着的画夹掉在地上，炭笔滚出来，在积水中晕开一道道灰黑色的痕。“看够了？
”他的声音裹着戾气，眼神像淬了冰的刀。苏念吓得浑身发抖，
却还是倔强地仰起脸：“我没拍……”她怀里的旧相机早就被他打落在地，镜头碎成了蛛网。
她是美术学院的旁听生，今天来这片老城区采风，撞见他把对手摁在垃圾桶旁狠揍。
鬼使神差地，她举起了相机——不是为了曝光，只是觉得他眼底的破碎感，
像极了她画不出的那幅《深渊》。江彻冷笑一声，掐住她的下颌，
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知道我是谁吗？敢拍我？”他是这片老城区的“阎王”，
没人敢惹。父母早亡，跟着混社会的舅舅长大，十七岁开始打拳，
二十岁已经是地下拳场的“不败神话”，浑身上下都是伤，也都是刺。苏念疼得眼泪直流，
却咬着唇不吭声。她的眼泪像烫水，落在他手背上，竟让他莫名松了劲。“滚。”他松开手，
转身就走，黑色T恤的后背洇开一片深色的血渍——是刚才对手划开的伤口。
苏念看着他踉跄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捡起画夹，跟了上去。他住在拆迁区的破楼里，
楼梯摇摇欲坠，墙皮大片剥落。苏念在楼下等到后半夜，才看到他拖着伤回来，走路都在晃。
她鼓起勇气跑上去，把怀里的药箱递给他：“我……我会处理伤口。”江彻眯起眼，
像看一个疯子：“你想干什么？”“我不要你赔钱，”她小声说，“我只想……画你。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却在看到她眼底的执拗时，莫名点了头。那一夜，
苏念蹲在他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给他处理后背的伤口。伤口很深，血止不住地涌，
她的手抖得厉害，眼泪滴在他背上，烫得他猛地一颤。“怕就滚。”他声音发紧。“不怕。
”她咬着唇，用酒精棉擦去血污，“比我爸当年的伤口浅多了。”她没说的是，
她爸是个酒鬼，喝醉了就打她和妈妈，后来妈妈跑了，爸爸在一次醉酒后摔死了。
她来这里旁听，是想攒够钱，去看看妈妈当年信里提过的海。江彻没再说话。黑暗里，
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肥皂味，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和他这摊烂泥格格不入。
第二章 荆棘缠绕苏念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江彻的破楼里。她不碰他的拳赛，也不问他的过去，
只是带着画板来，安静地坐在角落，画他打沙袋的样子，画他对着窗外发呆的侧影，
画他伤口结痂时狰狞的纹路。江彻起初很不耐烦，后来竟也默认了。他会在她画累时，
把自己的外套扔给她当枕头；会在她饿肚子时，从楼下的便利店买最便宜的面包回来。
苏念的画里，开始有了光。她给江彻的眼睛添了点暖色调，
给破败的房间画了盆开得潦草的小雏菊。“你画的不是我。”江彻看着画，语气生硬。
“是你。”苏念固执地说，“是你没发现的那部分你。”他第一次对她笑，很淡，
却像冰棱融化。变故发生在一个雨夜。江彻的舅舅赌输了钱，欠了高利贷，对方找上门，
没找到舅舅，却看到了正在画画的苏念。“江彻的小情人？”为首的刀疤脸笑得不怀好意，
伸手就要抓她。苏念吓得往后躲，却被江彻一把拽到身后。他赤手空拳地和五六个人打起来，
后背的旧伤裂开，血浸透了T恤，却死死护着她，像一头护崽的狼。最后，
他把刀疤脸摁在地上，手里攥着块碎玻璃，抵在对方脖子上：“再动她一下，我杀了你。
”他的眼神是真的想杀人。苏念第一次发现，这个浑身是刺的男人，护起人来有多疯。
那天之后，江彻把苏念赶了出去。“别再来了，”他靠在门框上，声音沙哑，
“我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苏念站在雨里，看着他紧闭的门，
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江彻，我不怕……”“我怕！”他猛地拉开门，
眼底是她看不懂的恐慌，“我怕我这摊烂泥，把你也拖垮了！”他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是从泥里爬出来的恶鬼，而苏念是天上的光，
他配不上，更不能玷污。可苏念没走。她在破楼对面租了个小隔间，
每天还是会对着他的窗户画画。画他拉窗帘的手，
画他阳台上晾晒的、永远洗不干净的黑色T恤。江彻戒了拳赛，找了份工地的活，
想离她远一点，却总在收工时，看到她站在街角，手里拿着瓶温热的牛奶。
“我画好了《深渊》。”有天，她把画递给他，画里是漆黑的海，海中央却有盏灯，“你看，
深渊里也可以有光。”江彻看着画，突然把她拽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的吻带着血腥味和铁锈味，却意外地温柔。“苏念，”他在她耳边喘着气，“别后悔。
”“不后悔。”她踮起脚尖，回抱住他，像抱住了全世界的光。
第三章 浪潮倾覆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像偷来的时光。江彻在工地搬砖，手上磨出厚厚的茧，
却会在晚上给她削铅笔，笨手笨脚地把笔尖削得歪歪扭扭。苏念去餐厅洗盘子，
攒下的钱给他买了件新T恤，他却舍不得穿，总说要等“重要的日子”。
苏念想考正式的美术学院，江彻就帮她补习落下的文化课。他没读过多少书，
却认得不少字——都是打拳时，躺在医院里对着字典学的。“等你考上大学，
”他摸着她的头，眼神里有了憧憬，“我们就离开这里，去看海。”苏念笑着点头，
把脸埋在他怀里。她以为，只要他们够努力，就能挣脱这片泥沼，就能有未来。可命运的浪，
总是在最平静的时候倾覆。江彻的舅舅又惹了麻烦，这次是欠了地下钱庄的钱，
还把江彻的名字也签了上去。钱庄的人找上门时，江彻正在给苏念画准考证上的照片。
“欠了五十万，要么还钱，要么……把你这小情人留下抵债。”刀疤脸笑得阴狠。
江彻把苏念锁进里屋，自己拿着扳手冲了出去。他打趴了几个人，
却被人从背后用钢管砸中了头，血瞬间糊住了眼睛。苏念在屋里听到打斗声和江彻的闷哼，
疯了一样拍门，却打不开。直到外面没了动静，她才从窗户爬出去，看到江彻倒在血泊里，
手里还攥着那张没画完的照片。她抱着他哭，他却笑着擦掉她的眼泪：“念念，
别哭……我没事。”他被送进医院，颅内出血，昏迷了三天三夜。苏念守在床边，
把所有的积蓄都交了医药费，还是远远不够。钱庄的人又来了，在病房外晃悠：“小姑娘，
想救他，就跟我们走。”苏念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江彻，咬碎了牙。她知道江彻最怕什么，
可她别无选择。她去了钱庄，签下了卖身契——陪一个油腻的富商三个月，
换江彻的医药费和他们的平安。她回医院看了江彻最后一眼，
把那张画好的准考证放在他枕头下，留了张字条：“江彻，我走了，别找我。忘了我吧。
”她没看到，在她转身离开时，病床上的人，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江彻醒来时，
枕头下只有准考证和字条。他疯了一样找苏念，把老城区翻了个底朝天，
却只找到她画室里那幅没画完的《海》。有人告诉他，看到苏念被钱庄的人带走了，
进了富商的别墅。江彻像疯了一样冲进那家别墅，被保安打得遍体鳞伤，
却连苏念的面都没见到。富商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居高临下地对他说：“她现在是我的人，
识相点就滚。”江彻的世界，彻底塌了。他回到破楼，看到苏念画的那些画，
每一幅里都有他，都有光。可现在，光灭了。他重新回到了地下拳场，比以前更狠，
更不要命。每次被打得站不起来，他就看着苏念画的《深渊》，告诉自己：她在等你，
你不能死。第四章 无岸可寻三个月后，苏念从富商的别墅里走出来，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瘦了很多，眼神空洞，手腕上有深深的勒痕。她拿到了钱，还清了江彻的债，
却再也找不回以前的自己。她回到老城区，破楼已经被拆了，江彻不知所踪。
有人说他打拳打死了人，被抓了；有人说他离开了这座城市，再也没回来。
苏念考上了美术学院，却再也没碰过画笔。她把所有的画都烧了，包括那幅《深渊》。
她以为这样就能忘了江彻，忘了那段日子。可午夜梦回，
她总会想起他在雨巷里第一次掐住她下颌的样子，想起他笨拙地给她削铅笔的样子，
想起他说“我们去看海”时眼里的光。一年后，苏念在一个画展上，看到了一幅画。
画的名字叫《无岸之河》，画的是漆黑的海，海上漂浮着无数破碎的画，
画里都是同一个女孩的笑脸。画的角落，有行小字：“予念念，我的光。”署名是“江彻”。
苏念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她疯了一样找画展的主办方，
才知道江彻现在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只是很少露面。她按照主办方给的地址找过去，
是一间废弃的仓库，改成了画室。江彻就站在画室中央，背对着她，
正在画一幅巨大的《海》。他比以前瘦了，头发留长了，遮住了额角的伤疤，
身上却没有了当年的戾气，多了些沉稳。“江彻。”苏念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画笔掉在地上。他缓缓转过身，看到她的瞬间，眼睛红了。
他想走过来，却又停在原地，像个怕被抛弃的孩子。“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发颤。
苏念看着他，眼泪汹涌而出：“你为什么不等我……”“我等了。”他苦笑，“我在破楼等，
在拳场等，在所有你可能出现的地方等。我怕你回来找不到我，就开始画画，我想让你看到，
我变好了，我能给你光了……”他没说的是，他当年被富商打断了腿，差点再也站不起来。
是苏念留下的那张准考证，支撑着他重新学走路，重新拿起画笔。苏念扑进他怀里，
像当年在雨巷里那样，紧紧抱住他。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却多了些单薄。“对不起，
江彻，我……”“别说对不起。”他捂住她的嘴，眼眶通红，“我知道你为了什么。念念，
是我没保护好你。”他们在画室里坐了一夜，说了很多话。苏念告诉他别墅里的日子，
告诉他那些噩梦；江彻告诉她养伤的艰难，告诉她画画时的思念。天亮时，
江彻牵着苏念的手，走到画室的窗边：“你看，”他指着远方，“那里可以看到海。
”苏念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海平面泛着微光，像极了她画里的那盏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