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黑风岭像被冻硬的铁坨,铅灰色的天空压着积雪覆盖的山脊,
寒风卷着雪沫子呼啸而过,刮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疼。马家屯坐落在山坳里,
几十间土坯房顺着坡势排开,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刚飘出屋顶,就被风撕成了碎絮。
屯子东头的马家大院是唯一的青砖瓦房,院墙比别家高出半截,
门楼上挂着一块褪了色的木匾,上书“马府”二字,边角已经被岁月啃得发毛。此刻,
正屋的油灯亮着昏黄的光,映着炕沿上坐着的一老一少。老者约莫六十岁,
头发花白却梳得整齐,脸上刻着深如沟壑的皱纹,左眼下方有一颗黑痣,
眼神浑浊却偶尔闪过一丝锐利。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袄,袖口磨得发亮,
手里捏着一杆旱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烟雾顺着他嘴角的皱纹缓缓溢出。
他是马家现任家主,马啸天,东北马家第七代传人。炕对面的板凳上坐着个年轻人,
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高一米八往上,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浓眉大眼,鼻梁高挺,
只是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未脱的青涩。他叫马正阳,是马啸天的独孙,
也是马家第八代唯一的继承人。此刻,马正阳正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板凳边缘,
听着爷爷的话。“正阳,你记住,咱马家不是普通人家,从你太爷爷那辈起,就守着黑风岭,
也守着咱马家的规矩。”马啸天磕了磕烟袋锅,烟灰落在地上,瞬间被屋里的寒气冻住,
“咱马家世代以‘驱邪卫道’为己任,懂阴阳,通鬼神,可这本事不能随便用,
更不能用来谋私利,你明白吗?”马正阳抬起头,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爷爷,
我明白,您都跟我说八百遍了。不就是‘敬鬼神而远之,驱邪祟而正其身’嘛,
我背得滚瓜烂熟。”“背得熟不代表懂。”马啸天瞪了他一眼,语气严肃起来,
“你爹走得早,我把你拉扯大,教你看风水、画符箓、辨阴阳,不是让你觉得好玩,
是让你知道,这世上真有不干净的东西,也真有需要咱马家出手的时候。”马正阳收起笑容,
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爹在他五岁那年出事儿了,
说是去山北的李家村处理一桩“邪祟缠身”的案子,结果一去不回,
最后只找回一件染血的棉袄。爷爷从来没跟他细说过爹的死因,
只说他是“尽了马家的本分”。从那以后,爷爷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手把手地教他马家的秘术。“今晚让你过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马啸天放下旱烟袋,
从炕席底下摸出一个老旧的木盒,盒子是紫檀木做的,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纹路,有龙有凤,
还有一些看不懂的符文。木盒边缘已经有些开裂,显然有些年头了。
马正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从小就知道这个木盒,爷爷平时看得比命还重,
从来不让他碰,只说里面装着马家最重要的东西。马啸天打开木盒,
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三样东西:一本线装的古书,封面已经泛黄,
上面写着《马家秘术总纲》四个古朴的大字;一把巴掌大的桃木剑,剑身泛着淡淡的红光,
剑柄上缠着几圈黑色的绳结;还有一块玉佩,通体雪白,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
玉佩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这《马家秘术总纲》是咱马家的传家宝,
里面记载着历代传人流下来的驱邪法门,符箓、咒语、步法都在里面,你之前学的只是皮毛,
从今天起,你要逐字逐句地吃透它。”马啸天拿起古书,递给马正阳,语气郑重,
“这桃木剑是用百年桃木心做的,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开光,能驱邪避煞,
是咱马家驱邪的利器,平时要贴身带着,不可离身。”马正阳双手接过古书和桃木剑,
只觉得古书沉甸甸的,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岁月的味道;桃木剑握在手里,微微有些发烫,
仿佛有生命一般。“至于这块狐玉佩……”马啸天拿起玉佩,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裂痕,
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怀念,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它叫‘玄狐佩’,
是你太奶奶传下来的。据说里面封印着一只玄狐的灵识,
能在关键时刻帮持有者抵挡一次致命的邪祟攻击。但它已经受损了,你爹当年就是靠着它,
才留下了一丝生机,让我们能找回他的遗物。”马正阳接过玄狐佩,玉佩触手冰凉,
上面的裂痕清晰可见。他能感觉到玉佩里面似乎有微弱的气息在流动,像人的呼吸一样。
“爷爷,我爹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马正阳忍不住问道。这是他心里埋藏了十几年的疑问。
马啸天沉默了片刻,眼神飘向窗外的风雪,声音低沉而沙哑:“当年你爹去李家村,
是因为村里出了怪事。李家村有个叫李老三的,家里的孩子突然变得疯疯癫癫,见人就咬,
身上还长了不少黑毛。村里人都说是被山精附体了,请了好几个神婆都没用,
最后才找到咱马家。”“那我爹是怎么出事的?”马正阳追问。“你爹到了李家村,
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山精,而是‘黑毛犼’作祟。”马啸天的声音有些颤抖,
“黑毛犼是极凶的邪祟,以活人为食,能操控尸体,一般的驱邪手段根本对付不了。
你爹当时刚接手马家的事没几年,经验不足,虽然有玄狐佩护身,却还是被黑毛犼重伤,
最后……”马啸天没有再说下去,但马正阳已经明白了。他握紧了手里的玄狐佩,
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和责任感。他知道,总有一天,
他要替爹报仇,也要守住马家的荣耀。“黑毛犼后来怎么样了?”马正阳问道。
“你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桃木剑重伤了黑毛犼,把它打回了黑风岭深处。”马啸天说,
“但它没有死,只是蛰伏了起来。这些年,我一直派人盯着黑风岭,生怕它再次出来作祟。
可最近,事情有些不对劲了。”马正阳心里一紧:“爷爷,怎么了?”“前几天,
山外的二道沟村传来消息,说村里丢了好几个孩子,都是在晚上丢的,现场没有任何痕迹,
只留下一些黑色的毛发。”马啸天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让人去查了,那些黑色的毛发,
跟当年黑毛犼身上的毛发一模一样。”马正阳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您是说,
黑毛犼又出来了?”“十有八九。”马啸天点了点头,“而且这次,它似乎比当年更厉害了。
二道沟村离黑风岭比李家村远,它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作案,说明它的实力已经恢复,
甚至可能有所提升。”“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马正阳攥紧了手里的桃木剑,
眼神里充满了斗志。他虽然年轻,但跟着爷爷学了十几年的秘术,自信不会比当年的爹差。
“别急。”马啸天摆了摆手,“黑毛犼狡猾得很,而且极难对付,不能贸然行动。
我已经让人去联系附近几个村子的族长,让他们加强戒备,晚上不要让孩子出门。同时,
我也在准备法器,等时机成熟了,再进山除了它。”就在这时,
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男人焦急的呼喊:“马老爷子,马老爷子,
您在家吗?出大事了!”马啸天和马正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这么晚了,
又是这么大的风雪,会是谁来?马啸天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栓。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身上落满了积雪,冻得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色。他是邻村王家洼的村长,
王富贵。“王村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马啸天问道。“马老爷子,不好了,
我们村……我们村出事了!”王富贵喘着粗气,说话都有些结巴,“今晚村里的张寡妇家,
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们跑过去一看,张寡妇……张寡妇不见了,屋里只剩下一滩血,
还有一些黑色的毛发!”马啸天和马正阳的脸色瞬间变了。黑色的毛发?又是黑毛犼!
“什么时候的事?”马啸天追问,语气变得急促起来。“就在刚才,也就半个时辰前。
”王富贵说,“我不敢耽搁,立马就赶过来了,马老爷子,您可得救救我们王家洼啊!
”马啸天皱了皱眉,沉思片刻,对马正阳说:“正阳,把东西收好,跟我去王家洼看看。
”“好!”马正阳立刻把古书、桃木剑和玄狐佩放进怀里,玄狐佩贴身戴着,
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冷静了不少。马啸天回屋拿了一件厚厚的大衣披上,
又从墙角拿起一把更长的桃木剑,剑身长约三尺,剑身刻满了符文,
显然比马正阳的那把更具威力。“王村长,带路。”马啸天对王富贵说。“哎,好,好!
”王富贵连忙点头,转身就往外面走,脚步踉跄,显然吓得不轻。马啸天和马正阳跟在后面,
顶着漫天风雪,朝着王家洼的方向走去。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疼得钻心,
但两人都顾不上这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出事。王家洼离马家屯不算太远,
也就三里地的路程,但在这样的风雪夜里,走起来却异常艰难。路上的积雪没到了膝盖,
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寒风呼啸着,几乎要把人吹倒。马正阳紧紧跟在爷爷身边,
手里的桃木剑握得更紧了。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邪气,虽然很微弱,
但却让他浑身不舒服,就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爬。“爷爷,这邪气……”马正阳低声说道。
“嗯,是黑毛犼的气息。”马啸天点了点头,眼神凝重,“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嚣张,
竟然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作案。看来,它是真的不怕我们马家了。”说话间,
三人已经到了王家洼村口。王家洼比马家屯小,只有十几户人家,此刻,
村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不少村民举着火把,围在村西头的一间土坯房门口,议论纷纷,
脸上都带着恐惧的神色。看到马啸天来了,村民们立刻安静下来,自动让开一条路。
马啸天径直走到土坯房门口,屋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马老爷子,
您快看看吧,张寡妇就在里面……”一个老年村民颤抖着说道。马啸天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
嘴里默念咒语,然后将黄符扔到空中,黄符瞬间燃起绿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屋子。
马正阳顺着火光看去,只见屋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都被打翻了,地上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已经开始凝固。血迹旁边,散落着几根黑色的毛发,跟爷爷说的一样,正是黑毛犼的毛发。
除此之外,屋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张寡妇的身影,就好像她凭空消失了一样。
马啸天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血迹和毛发,又走到窗边,查看窗户上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