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第一百次取消蜜月旅行了，林晚。”我举着电话，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电话那头是熟悉的沉默，然后是她一贯清冷而不耐烦的嗓音：“江驰，你能不能成熟一点？言洲他又犯病了，咳得厉害，我必须过去看看。”又是顾言洲。我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是吗？那祝他早日康复。”说完，我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在沙发上，然后慢慢走到那面挂满了旅行计划的软木板前。一百张便利贴，一百个被划掉的目的地。从北海道的雪，到马尔代夫的海。五年，整整一百次。我的爱意和期待，就在这反反复复的取消和“下一次”的敷衍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我将那块承载了我五年笑话的软木板从墙上摘下来，连同上面钉着的一百张机票和酒店订单，一起扔进了壁炉。
火苗“腾”地一下窜了起来，贪婪地吞噬着纸张，将那些地名和日期烧成卷曲的灰烬。
北海道的雪，巴黎的铁塔，圣托里尼的落日……我曾为之雀跃的每一个计划，都在火焰中扭曲，消散。
手机在沙发上疯狂震动，是林晚打来的。
我没接。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无非是那几句：“江驰，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我说了言洲病的很重，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一下？”
“我们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信任？
我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觉得这简直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结婚五年，她的白月光顾言洲，一个电话，就能让她抛下一切。
第一次，我们准备去大理，她说言洲胃出血，她得去医院。
我信了，默默退掉机票，安慰她人没事就好。
第十次，我们准备去芬兰看极光，她说言洲抑郁症复发，一个人在天台，她怕他想不开。
我忍着怒火，再次取消行程，开车送她过去。
第五十次，她说言洲被画廊坑了，喝得酩酊大醉，她不放心。
第一百次，就是今天，我们的结婚五周年纪念日。
她说言洲又犯病了。
真是个方便的病。
我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林晚，我们离婚吧。”
发送成功。
我感觉心里积压了五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一角，透出了一丝快要窒息的氧气。
玄关处传来密码锁解锁的声音。
林晚回来了。
她穿着一身香奈儿的白色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脸上是精致的妆容，看不出丝毫的焦急。
她大概是在路上看到了我的短信。
“江驰，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带着质问，高高在上。
我从壁炉前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她：“字面意思，离婚。”
林晚皱起眉，她最讨厌我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会让她觉得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就因为我没陪你去旅行？”她环顾四周，看到了壁炉里还未燃尽的灰烬，脸色更冷了，“你把那些都烧了？你幼不幼稚？”
“我只是在清理垃圾。”我淡淡地回答。
“垃圾？”林晚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气笑了，“江驰，你别忘了，这五年是谁在养着你。你住的房子，开的车，甚至你身上这件衬衫，都是我买的。你现在跟我说离婚，是翅膀硬了？”
她总是这样。
用金钱来提醒我，我们之间从来不是平等的。
在这段婚姻里，她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而我，是那个一无是处，靠她养活的软饭男。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包括她，也包括我自己。
五年前，我公司破产，身无分文，是她向我求婚。
她说：“江驰，跟我结婚吧，我养你。”
我以为那是爱情。
后来我才明白，那只是她为了让远在国外的父母放心，顺便找个听话的挡箭牌，好让她能心无旁骛地照顾她的顾言洲。
我就是那个完美的工具人。
“所以呢？”我看着她，“你要收回这些东西吗？可以，我净身出户。”
我说着，开始解手腕上的表。
那块百达翡丽是她去年生日送我的，价值三百万。
“你……”林晚大概没料到我这么干脆，一时语塞。
她 привычно地想用钱来压我，却发现这次不管用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张黑卡，扔在茶几上。
“别闹了，江驰。”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施舍的意味，“这里面有五百万，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想去哪里旅行就自己去，别再因为这点小事跟我耍脾气。”
她以为，我还在为那一百次被取消的旅行生气。
她以为，五百万就能抚平我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她从来都不懂我。
或者说，她从来不屑于去懂。
我看着那张黑卡，笑了。
“林晚，你是不是觉得，钱能解决所有问题？”
“难道不是吗？”她反问，理直气壮。
“五百万？”我拿起那张卡，在指尖把玩着，“确实不少了，够普通人奋斗一辈子了。”
林晚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她以为我被说服了。
“但是林晚，”我话锋一转，将那张卡随手扔进了壁一旁的垃圾桶里，“这点钱，对我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五年没有拨打过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恭敬又带着一丝激动地声音：“少爷！您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
是老陈，我家的管家。
我无视他语气里的激动，言简意赅地吩咐：“陈叔，帮我办件事。”
“您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们现在住的这栋‘天悦府’一号楼，我记得开发商是陆家的产业吧？”
“是的少爷，陆家大公子跟您是发小。”
“很好。”我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逐渐变化的林晚，对着电话说，“你现在联系陆伯伯，告诉他，这栋楼，我全要了。让他把所有住户都清出去，我要把这里改造成一个……嗯，养狗场。”
电话那头的老陈愣了一下，但立刻回答：“是！我马上去办！”
挂断电话，整个客厅死一般地寂静。
林晚的妆容精致，但此刻她的表情却出现了裂痕，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江驰……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演戏演上瘾了？”
她不信。
她不信一个靠她养了五年的男人，能有底气说出买下整栋天悦府的话。
天悦府，全市最顶级的豪宅区，一栋楼的价值，何止百亿。
我没理会她的质疑，只是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是五年来，我第一次用这样的姿态看她。
“林晚，游戏结束了。”
“我陪你演了五年的戏，现在我腻了。”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我等你。你最好准时到，不然，我不保证你的那位顾先生，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地躺在VIP病房里，继续‘犯病’。”
我的话音刚落，林晚的手机就响了。
是她助理打来的，声音惊慌失措。
“林总！不好了！我们刚刚接到天悦府物业的紧急通知，说有位神秘买家买下了我们整栋楼，要求所有业主在二十四小时内全部搬离！违约金会十倍赔付，但是……”
助理后面的话林晚已经听不清了。
她握着手机，手在发抖，惨白的脸转向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是你……真的是你？”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径直走向门口。
在经过她身边时，我停下脚步，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忘了告诉你，这五年的婚姻，就当是我付给你的房租和饭钱了。”
“哦，对了，那五百万，你自己留着买点补品吧，毕竟照顾病人，也挺辛苦的。”
说完，我没再看她一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她所有的震惊和崩溃。
走出这扇门，我不再是林晚的附属品江驰。
我是江家的唯一继承人，江驰。
五年了，这场戏，终于落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