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不是程家那个小结巴嘛。”
“是啊，听说还克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一生下来他妈就死在产房里了。”
“要我说，就是个天生的祸害，出生就是丧门星，这下好了，他爸娶了个小老婆，在家好好供着的呢，再看看他，等同于没人要的野孩子了。”
“唉，造化弄人啊，咱们还是少说点吧。”
“也是，哎呀，走了走了，别沾上晦气。”
只要程南一出来，身旁就有数不尽的人在窃窃私语，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呀呀幼童，都说他程南就是个天生的祸害，没人要的结巴野孩子。
程南一个人背着破旧的书包，独自穿行在小巷子里，此时已是深冬时节，早晨凛冽的寒风吹的让人头疼，可即使这样，程南穿的也很少，一件打底衣，外面套了个褴褛的羽绒服，羽绒服明显大了许多，这是他从父亲以前的柜子里翻出来的。
程南双手紧紧抓住书包袋子，大大的黑瞳里满是陌生与孤寂，冷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小小的耳朵被冻得通红，耳垂依稀可见的冻疮。程南迈着小步，一点一点走向学校。
今天是他上小学的第四个月，父亲程明交了个学费，留下点钱就走了，至于去了哪边，他无从知晓，只是从那些老人口中听说，他的爸爸娶了别人，又生了一个孩子。
更有人说，程明是入赘的，现在进了有钱人家，于是就抛弃了他。常年只有爷爷伴在身边。
今年他上小学一年级，可他与同龄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是个连话都说不全的结巴。
学校里的小伙伴都嘲笑他，每天听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小结巴，你说话呀，你倒是说呀。”
每天的午餐学校要求必须在校就餐，可是学校的伙食费太贵，一顿饭可以抵他三顿了，付不起。于是程南每天就会呆在一片隐秘的小树林里啃馒头。
这片树林很少有人来，传言有不好的东西在里面，所以就成了学校人人心中的禁地。
也因为如此，程南才能安心的休息一会儿。
“嘿，你在这干什么呀？”一道脆生生的甜美嗓音打破了片刻的寂静，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歪头朝他看去，脸上满是白嫩嫩的胶原蛋白，可爱极了。
看他不说话，小女孩迈着穿碎花裙底下的小腿腿啪嗒啪嗒的跑过来，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点了点程南的脸，戳一戳。
“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我呀！”
“你这样我可要森气啦，哼！”小女孩气哼哼叉着腰，粉红的小嘴朝天一撅，羊角辫也跟着甩了一下，神气在在的。
“你...你...是谁？”程南把啃完馒头的袋子塞进宽大的衣服口袋里，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得看着站在他面前漂亮粉嫩的小女孩，磕磕绊绊的开口。
“我？我叫许意，不过嘛，看你这么好看得份儿上，我允许你叫我意意！”小女孩昂起小脑袋瓜子，亮晶晶的眼里满是笑意。
“许 ...意...意？”程南坐在小石凳上，偏过头去望着笑容璀璨的小女孩，心里的那块孤冷的空缺仿佛渐渐被温暖填满。
头一次，程南发自内心的弯起嘴角：“你好，我...叫...叫程...”
程南努力张嘴说出连贯的话，可还是断断续续的，憋得脸通红，更显得白白的小脸俊俏生动了几分。
正当程南想重新说一次的时候，小姑娘向前凑近他几步，带肉的小手豪气得拍在他肩膀上：“我知道，你叫程南。”
“以后我保护你！”小女孩大方的拍拍胸脯，背挺得笔直，声音甜美乖巧。
程南昂着头，上翘的睫毛微颤，内心平静的湖面被激得荡起涟漪，小女孩的笑颜深深烙进了他的脑海，叫他一生不敢忘。
以后的每天中午，小女孩都会出现在小树林，有时候给他带几块小面包，有时候给他带食堂里的包子，两个人就在这小小的树林里，即使鲜少说话，也很开心。
小姑娘每次见程南都是笑盈盈的，一对梨涡甜到人心坎儿里，给人亲切感十足，让程南也忍不住和她说起话来。
“你为...为什么要...要在这吃？”程南乌亮的眼瞳里盛满了好奇，俊俏的眉宇微微往内蹙，就像是一个小包子，想让人欺负。
小女孩拿着咬了一半的包子， 自己再咬一口，然后再放在程南面前，抬起骄傲的小下巴示意：“喏，吃吗？”
程南垂下眼睑看着香气扑鼻的肉包，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小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更像包子了。
小许意满意的点点头，大人似的踮起脚拍拍程安的头：“这才乖嘛。”
小女孩又咬了一口，坐在石头上，穿着皮靴的小腿翘到另一条大腿上，一副大姐大的做派。
“我就四喜欢跟漂亮的人呆在一起，你很好看，我喜欢！”嘴里嚼着包子，说话糊糊的，小嘴上都沾上了面屑。
程南弯起唇角，原来她喜欢他。
程南所在的学校是区里的二小，不算太好的学校，有好多同学都是外省的。爷爷说，原本他是上不了小学的，还是后来爷爷找了爸爸，爸爸才花钱让他上的。
而让他上学的条件是，从此断绝关系。爷爷骂父亲程明不孝，更是丧尽天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
可是程明一心只有他的仕途路，钱财权势，光鲜亮丽。
程南和爷爷两个人住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还是很多年前他太爷爷留下的，现在翻新了一遍成了他们的住处。
程南家离学校很近，每天二十分钟的走路就到了，但是他每天很早起来，为的就是不会听见那些人的指指点点，也不会在路上遇见不待见他的同学。
日子循环往复，因为有许意的出现，在程南的眼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爷爷生病，程南发现他和别的小孩天生就是不一样，那是骨子里透出的卑微。
现实和理想之间，永远存在着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每天和许意在一起，险些让程南觉得自己也是阳光下的人，却忘了
阳光愈烈，阴影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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