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18度的暖阳

高二开学日的太阳毒辣异常，操场边梧桐叶被晒得卷边，阳光透过叶缝落在地上，烫得蚂蚁打转。

蝉鸣从老槐树蔓延到教学楼，吵得人太阳穴突突跳，空气黏腻得裹着草木焦热的气息。

苏晚抱着刚领的理科笔记本，在香樟树荫下喘气。

浅蓝色校服后背被汗浸出深色印子，额前碎发黏在皮肤上又热又痒，掌心的汗却比额头还多。

怀里的笔记本沉甸甸，最上面物理册封皮的“匀速圆周运动”刺得她心慌——上周分班考物理才五十八分，班主任皱眉劝她：“文科稳居前十，理科怎么就卡壳？”

她也说不清，公式定理在脑子里总扎不下根，却被“特批”塞进理科重点班，美其名曰“跟着好学生补补”。

“苏晚！

这儿呢！”

三楼走廊尽头传来夏晓冉清脆的声音。

苏晚抬头，见闺蜜扒着门框挥手，马尾辫甩得欢快。

夏晓冉是她初中同学，理科稳当，顺利进了重点班。

苏晚朝她笑了笑，抱着笔记本往楼梯口挪。

楼梯扶手滚烫，她只能扶着冰凉墙壁往上走，怀里的本子往下沉，走到二楼拐角己喘起气，汗顺着脸颊淌。

夏晓冉跑下来抢过一半笔记本，拉着她往上走：“班主任让你跟林漾坐同桌，留了第三排靠窗的好位置！”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

林漾的名字在分班名单最前头，标着“省奥数二等奖”，开学典礼校长还特意表扬过。

她见过他几次，走廊擦肩而过时，他总安安静静，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侧脸干净，笑时眼弯，不笑时清冷。

上次她去问语文老师题，撞见物理老师夸他附加题思路比标准答案简洁，他低头红着耳尖轻“嗯”一声，那时她攥着刚及格的物理卷，没好意思进去。

“发什么呆？

到啦！”

夏晓冉把她推到教室门口。

新教室三十张课桌摆成六排，第三排靠窗位置坐着个男生——正是林漾。

他背对着门口，白衬衫领口一丝不苟，袖口卷到小臂，腕骨凸起，指尖捏着水笔低头写题，“沙沙”声压过蝉噪，桌角放着鼓囊囊的黑笔袋和摊开的物理竞赛书。

“林漾，你新同桌来啦！”

夏晓冉喊着把笔记本放桌上。

林漾抬头转身，阳光照得他睫毛分明，黑亮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带着刚抽离题海的茫然，两秒后轻“嗯”一声，声音清清爽爽。

苏晚慌忙低头挪向座位，手里的HB铅笔突然滑落，“啪嗒”一声滚到林漾鞋边。

教室瞬间安静，她脸爆红，弯腰去捡时，林漾先伸手拾起铅笔。

他的手骨节分明，指腹带浅茧，递笔时指尖离她半寸远，声音多了点温度：“你的。”

苏晚抬头接笔，视线撞进他眼里，他没躲开，耳根泛着樱桃红。

她指尖蹭到他指腹，像过了电流，麻酥酥的，慌忙道谢接过铅笔。

林漾转回去做题，肩膀悄悄松了些，发梢镀着金边，耳后淡褐色的小痣清晰可见。

苏晚挨着他坐下，桌板带着旧木头味，新课本油墨香混着梧桐叶气息，还有林漾身上干净的皂角味。

她瞥了眼他练习册上工整的公式，再看自己的物理笔记本，悄悄叹气，攥着铅笔的指尖发烫。

预备铃响，班主任王老师走进来：“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苏晚，多跟林漾学学；林漾，你是班长，多带带她。”

全班目光集中过来，苏晚脸红低头，林漾应了声“好”。

发新书时，林漾帮她接了最后两本，动作自然。

一上午多是班会和自我介绍。

苏晚站起来小声说完名字就坐下，差点撞椅子腿，林漾扶了她胳膊：“小心点。”

林漾介绍仅一句“我叫林漾”，却引来了女生小声议论。

放学铃响，夏晓冉拉着苏晚去食堂：“今天有糖醋里脊！”

苏晚的铅笔又滚到地上，林漾捡起递她，嘴角弯了弯：“你的笔好像不太老实。”

“可能太滑了。”

苏晚小声说。

“去食堂吗？”

林漾问，夏晓冉立刻接话：“一起呀！”

食堂人多，夏晓冉拉着苏晚排队，让林漾占座。

苏晚打了糖醋里脊，林漾却只打了青菜和红烧肉。

“你不吃糖醋里脊吗？”

苏晚问。

“不太喜欢甜的。”

林漾答。

吃饭时，苏晚汤喝完了，林漾把没动过的玉米排骨汤推给她：“食堂打汤要排队。”

夏晓冉偷偷给她比“加油”手势。

饭后夏晓冉拉苏晚去小卖部，回来时林漾在看物理竞赛书。

苏晚拿出速写本，下意识画了个低头看书、耳后有痣的男生，画完赶紧合上。

午后阳光柔和，她趴在桌上看林漾侧脸，不知不觉睡着，梦里都是皂角味。

下午物理课，老师讲“力的合成与分解”，苏晚听得晕乎。

林漾察觉后，碰了碰她胳膊，指了指自己笔记本上标着“先确定研究对象”的受力分析图。

苏晚恍然大悟，照着思路画起来。

课后思考题难住了她，林漾拿过练习册，画图细致讲解，每步都问“懂了吗”，苏晚跟着思路终于弄懂，心里踏实不少。

晚自习，苏晚卡在物理变式题上。

林漾推来浅蓝色笔记本，红笔标着：“你上午错了三次，都是辅助线画偏了，用坐标系解更简单。”

苏晚按他说的算出答案，抬头见他嘴角带笑。

她拿出速写本画了支顶小太阳的铅笔，林漾瞥见后，从笔袋里拿出支新HB铅笔放在她桌角。

月光落在两人桌缝上，蝉鸣成了温柔的歌，唱着这个夏天刚开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