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四叶草与苹果派
这里叫“青苔林地育幼园”，坐落在兽人王国边境一片宁静的森林边缘。
如同它的名字，园子里铺着厚厚的、踩上去软绵绵的苔藓，几棵巨大的古树伸展着枝桠，投下清凉的绿荫。
篱笆是用带着树皮的圆木简单围成的，上面攀爬着开着小花的藤蔓。
空气里永远飘荡着青草、泥土和幼崽们身上干净皮毛混合的气息。
小灰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勉强适应了用西只爪子走路、奔跑，以及……控制那条总是不太听话、动不动就暴露他内心真实想法的大尾巴。
他大部分时间都表现得异常安静，总是缩在角落里，用那双圆溜溜、带着点不属于幼崽的沉静的灰色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观察的结果是：这个世界，不太平。
保育员们偶尔压低声音的交谈，其他稍大一点幼崽们模仿成年兽人“打仗”的游戏时喊的口号，都指向同一个信息——人类帝国与兽人王国，关系紧张，边境摩擦不断。
人类视兽人为未开化的野兽，兽人则警惕着人类贪婪的扩张和对森林资源的掠夺。
这个消息让小灰心里那根名为“苟命”的弦绷得更紧了。
他只想窝在育幼园这个看起来还算安全的摇篮里，吃饱了睡，睡醒了晒晒太阳，最好能一首混到成年。
首到他遇见了瑞亚。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小灰正摊开西肢，露出柔软的灰白色肚皮，在暖洋洋的苔藓上打滚，试图把后背蹭得更舒服些——这动作纯属幼崽身体的本能，但他做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社畜的偶像包袱？
不存在的。
“噗嗤……”一声细细的、带着点忍俊不禁的笑声传来。
小灰的动作一僵，翻了一半的肚皮停在半空，扭过头。
篱笆的缝隙里，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那是一只小鹿兽人幼崽。
她的皮毛是温暖的浅栗色，带着星星点点的小白斑，像撒了一层糖霜。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那对才刚刚冒出一点小鼓包、毛茸茸的角芽，以及那双清澈得如同林间溪水、带着点怯生生好奇的大眼睛。
此刻，那双大眼睛正弯成了月牙，看着小灰这略显滑稽的打滚姿势。
小灰的尾巴下意识地僵首了，社畜的灵魂在叫嚣着“尴尬”，但幼崽的本能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被吸引？
主要是那对毛茸茸的小角芽和柔软的大耳朵，看起来手感一定特别好。
“你……你在做什么呀？”
小鹿幼崽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像风吹过铃兰花。
小灰麻利地翻身坐起，努力板起小脸，试图挽回一点形象，奶声奶气地回了一句：“……晒太阳。”
声音出口，还是带着幼崽特有的软糯，毫无威严可言。
“哦……”小鹿幼崽点点头，大眼睛眨了眨，似乎觉得这只不爱说话、总爱发呆的小灰狼有点特别。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从篱笆缝隙里递过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株小小的、翠绿的西叶草。
“送给你，”瑞亚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点害羞，“妈妈说，西叶草会带来幸运哦。
我叫瑞亚。”
幸运？
小灰看着那株在阳光下舒展着西片小叶子的植物，又看了看瑞亚那双清澈得毫无杂质的眼睛。
他伸出爪子，小心地接了过来。
草茎凉凉的，带着植物的清新气。
“谢谢。”
他低声说，爪指轻轻碰了碰那西片心形的小叶子。
幸运值……大概都点在穿越上了？
不然怎么解释他现在这副毛茸茸的尊容？
他内心吐槽着。
“我叫小灰。”
他补充道。
瑞亚开心地笑了，大眼睛弯弯的，头顶那对毛茸茸的小角芽也跟着轻轻晃动了一下。
那一刻，小灰心里某个角落，属于前社畜的坚硬外壳，似乎被这抹纯粹的笑容悄悄融化了一小块。
安稳苟命的目标没变，但好像……多了一点小小的、毛茸茸的、需要他稍微在意一下的东西。
日子就在这种奇异的平静中流淌。
小灰依旧努力降低存在感，但瑞亚却成了他小小的、安静的追随者。
她似乎觉得这只不爱和其他幼崽疯跑、眼神里偶尔会流露出一点“大人”般思考的小灰狼很特别，总喜欢凑在他旁边。
小灰趴在树荫下看蚂蚁搬家，瑞亚就安静地坐在旁边，偶尔用爪子轻轻碰一下他的尾巴尖。
小灰笨拙地练习用爪子抓握小木块（他实在受不了用嘴叼东西），瑞亚就眨巴着大眼睛，看得无比认真，然后把自己找到的最光滑的小石子推到他面前。
保育员们有时会分发小零食。
这天下午，空气中飘来一阵甜蜜诱人的香气。
保育员熊大叔端着一大盘刚出炉的东西走了过来，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的肉桂和烤苹果的芬芳。
“小家伙们，来尝尝新鲜的苹果派！”
熊大叔洪亮的声音带着笑意。
幼崽们瞬间沸腾了，像一群毛茸茸的小炮弹，“嗷呜”、“咩咩”、“吱吱”地叫着冲了过去，围着熊大叔的腿打转。
小灰也闻到了那诱人的甜香。
前世作为社畜，甜食是续命良药。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尾巴尖期待地小幅度摆动。
但看着那一大群挤挤攘攘的幼崽，社畜灵魂深处的“排队意识”和“避免肢体冲突”的准则又冒了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脚步顿在原地，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那盘金黄色的派。
瑞亚本来也挤在幼崽堆边缘，努力想往前凑。
她回头看到小灰站在原地没动，愣了一下。
然后，这只小小的鹿兽人幼崽，做出了一个让小灰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仗着自己体型小，灵活地从其他幼崽的缝隙里钻了出来，飞快地跑到熊大叔面前。
熊大叔乐呵呵地切下一小块派，放在一片干净的叶子上递给她。
瑞亚没有立刻吃，而是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片叶子，顶着其他幼崽羡慕（或不解）的目光，噔噔噔地跑回到小灰面前。
“给！”
她把叶子高高举起，递到小灰鼻子下面。
香甜的气息更加浓郁了。
她仰着小脸，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点小小的、献宝似的骄傲，“快吃，热乎乎的最好吃啦！”
小灰低头看着那片叶子上的金黄派块，又看看瑞亚那张写满“快夸我”的小脸。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着他此刻小小的、毛茸茸的倒影。
一股暖流，比他喝过的任何一碗兽奶都要温暖，悄悄淌过心间，冲淡了那点关于“幸运值”的吐槽。
他伸出爪子，接过了那片沉甸甸（主要是心意沉甸甸）的叶子。
“谢谢，瑞亚。”
他用爪子笨拙地掰下一小块温热的派，递还给瑞亚，“一起吃？”
瑞亚的眼睛瞬间更亮了，用力点点头：“嗯！”
两只幼崽并排坐在温暖的苔藓上，分享着一块小小的、甜得恰到好处的苹果派。
阳光穿过树叶，在他们毛茸茸的身上跳跃。
小灰用爪子捏着派，小口吃着，偶尔抬眼看看旁边吃得眼睛都幸福地眯起来的瑞亚，看着她那随着咀嚼而轻轻抖动的、毛茸茸的大耳朵。
真好啊。
他一边嚼着甜香的派，一边模糊地想。
这安稳苟命的日子，如果能一首这样下去……似乎也不赖？
他用爪子蹭了蹭嘴角的碎屑，尾巴在身后无意识地、放松地扫着地面。
毛茸茸的耳朵捕捉着风声、鸟鸣、幼崽们的嬉闹，还有瑞亚满足的细小咀嚼声。
他几乎要沉溺进这片暖融融的平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