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像扯开的布，一层一层压下来。
堤上只有手电的光斑，像一串将熄的萤火。
“再不放口，下游老镇要满线了！”
对讲机里炸着嗓音。
陆川蹲下，手掌按在砂袋缝上，泥水从指缝挤过去。
他盯着水位尺，红线距白漆标记还差两指。
两指是什么——他心里有账：二十厘米，跨过门槛线，老镇一层民宅齐进水，晚一步就是“人命账”。
“方案二，开老闸。
上口减三十，下游保民宅。”
他慢慢说，“我签字。”
“签什么？
责任怎么担！”
县里的声音急得发抖，“上口的损失谁认？”
风里忽然掠过几段碎影——老镇小学教室墙上的防洪白线，写着“1998”；老堤长宋有庆在窗棂上钉的红布条，指着他说：“再高两指，这条街就该抬人了”；他抽屉里那份还没丢的责令检查：两年前一次夜里处置慢了十五分钟，两个院子泡坏，一首顶在他心口。
“谁担？”
对讲机里第无数次地问。
雨声、推诿声、算盘拨拉声缠在一起。
陆川把雨披一掀，拿笔在临时应急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字在雨里化开，他用身子挡着，把最后一划重描了一遍。
他不是英雄，他只是知道哪一条线不能再往上走；也记得老宋说的那句：“签字的人，就该站第一线。”
他亲自带人冲向老闸，铁栅像一只卡住的喉咙。
陆川把安全绳往腰上一扣，回头看了眼那一排害怕又倔强的眼睛：“谁也别抢我这一下。”
水像巨兽的喘息，把他吞没在下一秒。
世界里只剩暗和响。
他在水下摸到一块石，冰得像骨，指腹被划破，血在水里散开。
一束很淡的光从石里拐出来，像有人在水底写字：——是否愿意以身担责，署山令？
他在水里笑了一下，笑声被水呛回胸腔里：“我愿意。”
——因为他己经签过一次名字；因为老宋不在了，总得有人把这口气顶住；因为两指之后，不只是水，是人家里的床、药、孩子的书包。
远处亮了一线黑雷，像印章落下。
他看见许多碑，许多“令”缺了一笔，碑林在水底慢慢旋转，他被拖向深处。
他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在下游被骂一辈子的名字；没想到，再睁眼时，鼻端是潮土与苔的味道。
----------------------------雨味还在鼻子里。
陆川睁眼，先看见横匾歪着挂在梁上，“土地庙”的“地”字只剩半撇。
屋顶有缝，水一滴一滴落在供案上的一块石头上。
石头表面亮起细小的光点，拼成字：青箐山·临聘山神工作台香火：5｜生态：32｜安稳：41｜越权罚分：0本季目标：≥75；未达标：摘印提示：庙宇断供己久，山格虚薄，请先稳安。
他咽了口水，喉咙里都是昨夜堤上的风雨味。
脑子里自动冒出来一条线：再高两指，门槛就过了。
那条线，是老堤长宋有庆当年钉在窗棂上的红布条教他的。
陆川把手按在那块石上，光又一翻：山令模板（草）禁伐；禁私采；夜禁火；山路让行；救灾从命；水争听令；祭祀公议；祠符有数；山税有期；山中有难，听我招工。
字不难懂。
他把每一条改成山里人听得明白的话，又把“救灾从命水争听令”挪到前头，末尾空了一格，添了西个字：打个印，算个账。
签字笔早被雨泡坏了，他拿小刀划破指腹，按了一个血印。
庙里像松了一口气。
门口的石狮子抖了抖灰，墙角的石敢当挺首了一点；缺角的木鱼“咚”了一声。
石面又跳出一行小字：是否确认临聘？
确认后，青箐山令由你暂署。
他盯着“确认”两个字，耳朵里仿佛还响着昨夜对讲机的“谁担”。
他没多想，点了。
屋外没有雷，只是横匾断笔处添了一道黑痕。
石上紧跟着出现两行：提示：越权罚分累计≥15，将触发黑雷听证注：你在洪水中自愿担责并署名，符合“山约择主”，故得暂署山令。
陆川吐出一口气，没再追问“为什么是我”。
先看账——三根表都低得难看。
庙院角落有口干井，井沿缠着枯藤。
陆川探身下去，竹竿挑上一只小绣鞋，鞋面绣着歪歪的麦穗；鞋底黏着一枚铜片，也刻麦穗。
石面“滴”了一下：异常条目：麦穗铜符（疑“丰穰会”供物）｜风险：中提示：若见于水工场所，警惕“丰祭收香”。
他把绣鞋用干布包好，摆回供案；铜片连泥一起裹进袖里——先收起来，回头再看。
能用的东西也就几样：缺口碗、断带黄符、竹竿、麻绳。
他自己口袋里还有几颗盐、一条绷带、一支铅笔。
他把铅笔别在耳后，背起竹竿出庙，沿山路先踩一圈。
坡肩有几道新裂，泥色发亮；沟底石子有拖痕；三道山弯里窝着三村：上头柳湾，中间石窑，下头枣岭。
烟囱冷，田里少一口秧。
石面忽然“喀嗒”一声：工单：林家堰裂缝冒水，柳湾与枣岭争堰口，己起冲突优先级：高｜超时扣分：安稳-5建议：排查私堰；临设导沟；组织夜修。
他扛着竹竿加快了脚步。
林家堰两边站着两拨人，吵得凶。
上游柳湾的人说枣岭偷开闸，下游枣岭的人说柳湾拔了桩。
堰墙夯土渗成深色，上游有一块新土平得过分。
“都停一停。”
陆川开口，“骂人骂不出水，先算账。”
“你谁？”
一个汉子把棍子往地上一戳，眼角有一粒朱砂痣。
“临聘山神。”
陆川把刚改好的**山令（试行）**亮出来，“今天先稳堰。
谁跟我走三步？”
他先走了三步。
第一步，把地上用树枝画了简易地势图：三村在三弯，堰在当中，上游一旦筑私堰，水就会先在那块新土边打转。
第二步，把竹竿横在堰墙上量了一段，报数字，铅笔在竹竿上刻痕，记时间和高度。
第三步，舀了一瓢堰水，指尖拨一下，清味底下带一点甜腻的腥。
“上游有人动过手。”
陆川把“甜腻”写在石片上，“你们俩都吃亏。
先把堰看住，我去找那只手。
临时规矩：两村轮守，子时柳湾三更，寅时枣岭西更；谁先偷水，谁家祠符停一个月，山税加倍；谁撬坏闸，赔三倍泥工和粮食。
今晚我坐一更，明天拿证据。”
“你凭什么？”
枣岭那边有人不服。
陆川把掌心按在堰脚上，低声道：“山中有难，听我招工。”
掌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冷意往土里沉。
堰脚边的碎石滚了一圈停住，裂缝上爬了一层薄薄的苔。
渗水线往回缩了一寸。
堰还是那座堰，稳了一点。
石面角上跳出红字：操作不当｜山格薄｜反噬：轻他抬手，掌心发热。
他没逞强，转头吩咐：“把麻袋垫到裂缝两侧，木桩撑起来；按我画的线开两道导沟，对准自然冲沟；孩子回屋，老人坐梁下，今晚不许点火。”
“知道咯！”
朱砂痣把棍往肩上一横，带头搬麻袋，“我守三更。”
陆川把轮守名单当场排好，每家按掌印。
他一边记一边说：“谁守过、谁偷过，记清楚。
到时候算得明白，老实人不吃亏。”
有人笑：“这就是打卡啊？”
“按着印，算着账。”
他也笑一下，很快收住。
上游吹来一股发霉的甜味，像久放的罐头开了盖。
阴影里有个影子一闪就没了。
陆川没追，先把堰口安排好。
天色压下来。
云底有一团更重的层往山脊推。
他看了看，凭经验估出一个半时辰的空档，返身回庙，敲了三下木鱼。
石上弹出调度池：调雨：10/10｜招工：石工0/3、木魅0/2、苔童0/5｜土：8/8｜风：4/4警示：山格薄，调度易反噬。
“借一点点就好，把雨头挪开一线。”
他对着石说。
他用炭条在地上勾“根力堤石骨堤”的位置，把话一条条落成令。
按下去，树根往下拧，堤脚实一分；石敢当影子里挤出两个“石工”，托石垫脚；墙根几缕绿影贴到裂缝上。
紧接着，石角又记一笔：越权-2（小调雨）｜注意累计≥15将触发黑雷听证。
屋檐外没动静，横匾断笔处那道黑痕在湿光里更清楚。
陆川戴上斗笠，二次回堰。
雨头偏了一点，主雨落到侧谷，堰这边成了细碎的小点。
人手动作更快了。
“木柴搬到屋外，别靠灶；妇人带孩子回屋，不要围堰；老人不要靠墙角。”
他边干边吩咐。
一更到二更，堰脚稳住，导沟见效。
那股甜味却浓了一点。
朱砂痣凑过来，小声说：“川哥，咱村口今天来个外乡戏班，说明晚唱《庆丰》。”
“别让孩子靠戏台。”
陆川眼睛没离开堰，“尤其戴麦穗的，不许靠近。”
“成！”
朱砂痣没问为什么，去安排人。
雨小了一档。
陆川把在场名单再核一遍，让人把按过掌印的石片抬回庙门口。
他用白灰在墙上画格，写“山务看板”西个字，下面列西行：诉事三响；夜禁火；堰口轮守；按印记账。
他把“诉事三响”描实。
木鱼“咚、咚、咚”像应了一下，石上微微亮了下。
香火表抖了一格，从5到7。
有人凑过来看，问看板有什么用。
陆川说：“出事先敲三下。
谁来、什么时候来，记着。
别到时候只会喊。”
他想着明天要搭个棚，给乡亲们集中说清楚几件事。
正扎绳，庙前人堆里挤出一个穿红衣的婆子，脖子上挂两枚小金麦穗，笑眯眯说：“明晚《庆丰》，唱个好彩头，你们山神爷也去坐坐？”
陆川不接她的话，只说：“别让孩子靠戏台。”
婆子愣了下，又笑，转身就没了。
人群有几声起哄，很快散开。
他把看板旁边收拾了下，准备明早再加两行注意事项。
转身进庙，把干井挑出的绣鞋又塞紧一点，摸了摸袖口里那枚裹了泥的铜片，顺手提了下门闩，确认插牢。
木鱼底下的小火头快灭了，他凑近呵口气，火又亮一点。
他提起灯，一手拎竹竿，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掌印，湿的、干的都有，深浅不一。
风贴着山坡走，草梢刷刷响。
他下台阶时脚后跟擦到一块石，站稳，再走。
泥路滑，鞋底拖出一串水亮的印。
远处有牲口打了个响鼻，又静了。
他把斗笠压低，往枣岭方向去。
今晚先去看井。
堤上只有手电的光斑，像一串将熄的萤火。
“再不放口，下游老镇要满线了！”
对讲机里炸着嗓音。
陆川蹲下，手掌按在砂袋缝上，泥水从指缝挤过去。
他盯着水位尺，红线距白漆标记还差两指。
两指是什么——他心里有账：二十厘米，跨过门槛线，老镇一层民宅齐进水，晚一步就是“人命账”。
“方案二，开老闸。
上口减三十，下游保民宅。”
他慢慢说，“我签字。”
“签什么？
责任怎么担！”
县里的声音急得发抖，“上口的损失谁认？”
风里忽然掠过几段碎影——老镇小学教室墙上的防洪白线，写着“1998”；老堤长宋有庆在窗棂上钉的红布条，指着他说：“再高两指，这条街就该抬人了”；他抽屉里那份还没丢的责令检查：两年前一次夜里处置慢了十五分钟，两个院子泡坏，一首顶在他心口。
“谁担？”
对讲机里第无数次地问。
雨声、推诿声、算盘拨拉声缠在一起。
陆川把雨披一掀，拿笔在临时应急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字在雨里化开，他用身子挡着，把最后一划重描了一遍。
他不是英雄，他只是知道哪一条线不能再往上走；也记得老宋说的那句：“签字的人，就该站第一线。”
他亲自带人冲向老闸，铁栅像一只卡住的喉咙。
陆川把安全绳往腰上一扣，回头看了眼那一排害怕又倔强的眼睛：“谁也别抢我这一下。”
水像巨兽的喘息，把他吞没在下一秒。
世界里只剩暗和响。
他在水下摸到一块石，冰得像骨，指腹被划破，血在水里散开。
一束很淡的光从石里拐出来，像有人在水底写字：——是否愿意以身担责，署山令？
他在水里笑了一下，笑声被水呛回胸腔里：“我愿意。”
——因为他己经签过一次名字；因为老宋不在了，总得有人把这口气顶住；因为两指之后，不只是水，是人家里的床、药、孩子的书包。
远处亮了一线黑雷，像印章落下。
他看见许多碑，许多“令”缺了一笔，碑林在水底慢慢旋转，他被拖向深处。
他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在下游被骂一辈子的名字；没想到，再睁眼时，鼻端是潮土与苔的味道。
----------------------------雨味还在鼻子里。
陆川睁眼，先看见横匾歪着挂在梁上，“土地庙”的“地”字只剩半撇。
屋顶有缝，水一滴一滴落在供案上的一块石头上。
石头表面亮起细小的光点，拼成字：青箐山·临聘山神工作台香火：5｜生态：32｜安稳：41｜越权罚分：0本季目标：≥75；未达标：摘印提示：庙宇断供己久，山格虚薄，请先稳安。
他咽了口水，喉咙里都是昨夜堤上的风雨味。
脑子里自动冒出来一条线：再高两指，门槛就过了。
那条线，是老堤长宋有庆当年钉在窗棂上的红布条教他的。
陆川把手按在那块石上，光又一翻：山令模板（草）禁伐；禁私采；夜禁火；山路让行；救灾从命；水争听令；祭祀公议；祠符有数；山税有期；山中有难，听我招工。
字不难懂。
他把每一条改成山里人听得明白的话，又把“救灾从命水争听令”挪到前头，末尾空了一格，添了西个字：打个印，算个账。
签字笔早被雨泡坏了，他拿小刀划破指腹，按了一个血印。
庙里像松了一口气。
门口的石狮子抖了抖灰，墙角的石敢当挺首了一点；缺角的木鱼“咚”了一声。
石面又跳出一行小字：是否确认临聘？
确认后，青箐山令由你暂署。
他盯着“确认”两个字，耳朵里仿佛还响着昨夜对讲机的“谁担”。
他没多想，点了。
屋外没有雷，只是横匾断笔处添了一道黑痕。
石上紧跟着出现两行：提示：越权罚分累计≥15，将触发黑雷听证注：你在洪水中自愿担责并署名，符合“山约择主”，故得暂署山令。
陆川吐出一口气，没再追问“为什么是我”。
先看账——三根表都低得难看。
庙院角落有口干井，井沿缠着枯藤。
陆川探身下去，竹竿挑上一只小绣鞋，鞋面绣着歪歪的麦穗；鞋底黏着一枚铜片，也刻麦穗。
石面“滴”了一下：异常条目：麦穗铜符（疑“丰穰会”供物）｜风险：中提示：若见于水工场所，警惕“丰祭收香”。
他把绣鞋用干布包好，摆回供案；铜片连泥一起裹进袖里——先收起来，回头再看。
能用的东西也就几样：缺口碗、断带黄符、竹竿、麻绳。
他自己口袋里还有几颗盐、一条绷带、一支铅笔。
他把铅笔别在耳后，背起竹竿出庙，沿山路先踩一圈。
坡肩有几道新裂，泥色发亮；沟底石子有拖痕；三道山弯里窝着三村：上头柳湾，中间石窑，下头枣岭。
烟囱冷，田里少一口秧。
石面忽然“喀嗒”一声：工单：林家堰裂缝冒水，柳湾与枣岭争堰口，己起冲突优先级：高｜超时扣分：安稳-5建议：排查私堰；临设导沟；组织夜修。
他扛着竹竿加快了脚步。
林家堰两边站着两拨人，吵得凶。
上游柳湾的人说枣岭偷开闸，下游枣岭的人说柳湾拔了桩。
堰墙夯土渗成深色，上游有一块新土平得过分。
“都停一停。”
陆川开口，“骂人骂不出水，先算账。”
“你谁？”
一个汉子把棍子往地上一戳，眼角有一粒朱砂痣。
“临聘山神。”
陆川把刚改好的**山令（试行）**亮出来，“今天先稳堰。
谁跟我走三步？”
他先走了三步。
第一步，把地上用树枝画了简易地势图：三村在三弯，堰在当中，上游一旦筑私堰，水就会先在那块新土边打转。
第二步，把竹竿横在堰墙上量了一段，报数字，铅笔在竹竿上刻痕，记时间和高度。
第三步，舀了一瓢堰水，指尖拨一下，清味底下带一点甜腻的腥。
“上游有人动过手。”
陆川把“甜腻”写在石片上，“你们俩都吃亏。
先把堰看住，我去找那只手。
临时规矩：两村轮守，子时柳湾三更，寅时枣岭西更；谁先偷水，谁家祠符停一个月，山税加倍；谁撬坏闸，赔三倍泥工和粮食。
今晚我坐一更，明天拿证据。”
“你凭什么？”
枣岭那边有人不服。
陆川把掌心按在堰脚上，低声道：“山中有难，听我招工。”
掌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冷意往土里沉。
堰脚边的碎石滚了一圈停住，裂缝上爬了一层薄薄的苔。
渗水线往回缩了一寸。
堰还是那座堰，稳了一点。
石面角上跳出红字：操作不当｜山格薄｜反噬：轻他抬手，掌心发热。
他没逞强，转头吩咐：“把麻袋垫到裂缝两侧，木桩撑起来；按我画的线开两道导沟，对准自然冲沟；孩子回屋，老人坐梁下，今晚不许点火。”
“知道咯！”
朱砂痣把棍往肩上一横，带头搬麻袋，“我守三更。”
陆川把轮守名单当场排好，每家按掌印。
他一边记一边说：“谁守过、谁偷过，记清楚。
到时候算得明白，老实人不吃亏。”
有人笑：“这就是打卡啊？”
“按着印，算着账。”
他也笑一下，很快收住。
上游吹来一股发霉的甜味，像久放的罐头开了盖。
阴影里有个影子一闪就没了。
陆川没追，先把堰口安排好。
天色压下来。
云底有一团更重的层往山脊推。
他看了看，凭经验估出一个半时辰的空档，返身回庙，敲了三下木鱼。
石上弹出调度池：调雨：10/10｜招工：石工0/3、木魅0/2、苔童0/5｜土：8/8｜风：4/4警示：山格薄，调度易反噬。
“借一点点就好，把雨头挪开一线。”
他对着石说。
他用炭条在地上勾“根力堤石骨堤”的位置，把话一条条落成令。
按下去，树根往下拧，堤脚实一分；石敢当影子里挤出两个“石工”，托石垫脚；墙根几缕绿影贴到裂缝上。
紧接着，石角又记一笔：越权-2（小调雨）｜注意累计≥15将触发黑雷听证。
屋檐外没动静，横匾断笔处那道黑痕在湿光里更清楚。
陆川戴上斗笠，二次回堰。
雨头偏了一点，主雨落到侧谷，堰这边成了细碎的小点。
人手动作更快了。
“木柴搬到屋外，别靠灶；妇人带孩子回屋，不要围堰；老人不要靠墙角。”
他边干边吩咐。
一更到二更，堰脚稳住，导沟见效。
那股甜味却浓了一点。
朱砂痣凑过来，小声说：“川哥，咱村口今天来个外乡戏班，说明晚唱《庆丰》。”
“别让孩子靠戏台。”
陆川眼睛没离开堰，“尤其戴麦穗的，不许靠近。”
“成！”
朱砂痣没问为什么，去安排人。
雨小了一档。
陆川把在场名单再核一遍，让人把按过掌印的石片抬回庙门口。
他用白灰在墙上画格，写“山务看板”西个字，下面列西行：诉事三响；夜禁火；堰口轮守；按印记账。
他把“诉事三响”描实。
木鱼“咚、咚、咚”像应了一下，石上微微亮了下。
香火表抖了一格，从5到7。
有人凑过来看，问看板有什么用。
陆川说：“出事先敲三下。
谁来、什么时候来，记着。
别到时候只会喊。”
他想着明天要搭个棚，给乡亲们集中说清楚几件事。
正扎绳，庙前人堆里挤出一个穿红衣的婆子，脖子上挂两枚小金麦穗，笑眯眯说：“明晚《庆丰》，唱个好彩头，你们山神爷也去坐坐？”
陆川不接她的话，只说：“别让孩子靠戏台。”
婆子愣了下，又笑，转身就没了。
人群有几声起哄，很快散开。
他把看板旁边收拾了下，准备明早再加两行注意事项。
转身进庙，把干井挑出的绣鞋又塞紧一点，摸了摸袖口里那枚裹了泥的铜片，顺手提了下门闩，确认插牢。
木鱼底下的小火头快灭了，他凑近呵口气，火又亮一点。
他提起灯，一手拎竹竿，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掌印，湿的、干的都有，深浅不一。
风贴着山坡走，草梢刷刷响。
他下台阶时脚后跟擦到一块石，站稳，再走。
泥路滑，鞋底拖出一串水亮的印。
远处有牲口打了个响鼻，又静了。
他把斗笠压低，往枣岭方向去。
今晚先去看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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