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你个死懒婆娘，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做饭！想饿死我们全家是不是？
”“我弟弟今天还要带对象回来看呢，你是不是诚心想搅黄了这门亲事？
”尖利刻薄的叫骂声像锥子一样扎进林岚的耳朵。丈夫陈卫军推了她一把，
不耐烦地嘟囔：“我妈就那样，你忍忍就过去了，赶紧去做饭。”林岚猛地睁开眼。
不是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而是自家那间常年不见光，带着霉味的昏暗小屋。
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了二十岁的男人，这个让她付出一生，
最后却在她病重时冷漠转身的男人。忍？她忍了一辈子，忍到油尽灯枯，
换来的不过是一抔黄土。林岚坐起身，一字一句，冰冷刺骨。“滚出去。”1陈卫军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向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林岚，居然敢叫他滚？“林岚，
你发什么疯？”门外，婆婆马凤英的叫骂还在继续，甚至开始捶门。“陈卫军！
你还管不管你媳妇了！让她给我滚出来！”林岚没有理会门外的噪音，
只是平静地看着陈卫军。那种眼神，陌生得让他心头发毛。那不是一个妻子看丈夫的眼神，
倒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我说，滚出去。”她又重复了一遍。
“你……”陈卫军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一个大男人，在厂里也是个小组长，
被自己媳妇这么指着鼻子骂，脸往哪儿搁？他扬起手，想像过去一样，
用一巴掌让她认清自己的地位。可那巴掌还没落下，林岚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直视着他。
“陈卫军，你打啊。”“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去你厂里，
把你为了升职给领导送礼，挪用公款的事全捅出去。”陈卫军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这件事，
她是怎么知道的？他做得极为隐秘，连他最亲的爹妈都没透露过半个字。
林岚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心里冷笑。上辈子，她就是太傻了。直到他升了科长，喝醉了酒，
才得意洋洋地把这些事当成自己的“本事”说出来，而她，还傻乎乎地替他高兴。“还有，
”林岚继续说，“你拿我的嫁妆，给你弟陈卫国买工作的钱，什么时候还？”“你妹陈卫红，
三天两头从我这拿钱买新衣服，说是借，我见过一分回头钱吗？”“这个家，
我当牛做马伺候了三年，换来了什么？换来你妈一句‘不下蛋的鸡’，
换来你一句‘你忍忍’？”林岚每说一句，陈卫军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话，像一把把尖刀，
把他伪善的面具撕得粉碎。他恼羞成怒：“那是我妈！我弟我妹！你作为嫂子，
帮衬一下不是应该的吗？”“应该的？”林岚笑了，笑得满眼是泪，也满眼是恨。“陈卫军，
我受够了。”“我们离婚。”这三个字，像一颗炸雷，在小屋里轰然炸响。陈卫军彻底懵了。
离婚？在这个年代，女人提出离婚，简直是天方夜谭，是自寻死路。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农村女人，离了婚，娘家都回不去，她能去哪？她怎么活？
门外的马凤英也听到了，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来，指着林岚的鼻子就骂。
“你个不要脸的贱货！你说什么？离婚？我们陈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想离婚可以！你净身出户！你带过来的一针一线都别想拿走！”林岚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直接从床底拖出一个破旧的木箱子。那是她所有的家当。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还有她母亲留给她的一对银镯子。“这些，是我的。其他的，你们陈家那些宝贝，
我一样都看不上。”她拎着箱子，就要往外走。陈卫军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她。“林岚，
你别闹了！你今天走出这个门，就别想再回来！”他以为她在耍性子，拿乔。
只要他把话说绝，她肯定会像以前一样，哭着求他原谅。可林岚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手。
“求之不得。”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前世所有噩梦的家。
马凤英还在气急败坏地咒骂。陈卫国和陈卫红幸灾乐祸地看着热闹。而陈卫军，站在原地，
脸上是震惊、愤怒，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林岚笑了。她转身，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家门。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瞬间淋湿了她的全身。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却浇不灭她胸口那团复仇的烈火。她站在雨里，仰天大笑，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老天有眼。这一世，她林岚，只为自己而活！
2大雨冲刷着八十年代的小县城，泥泞的土路变得更加难走。林岚拖着木箱，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雨中，却没有丝毫狼狈。她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没有回娘家。
上辈子她就知道，那个重男轻女的家里，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回去只会招来更多的白眼和麻烦。她在县城最偏僻的角落，租下了一间小小的阁楼。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窗户还漏着风，但对林岚来说，这里是天堂。
一个属于她自己，再也没有陈家人咒骂和索取的天堂。她把木箱里的东西拿出来，几件衣服，
还有那对被她藏得死死的银镯子。这是她启动的全部资本。她脱下湿透的衣服，换上干爽的，
然后坐在床边，开始盘算。她不能坐吃山空。她要赚钱，要在这个时代，活出个人样来。
靠什么赚钱？林岚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无数未来的商机。但那些都需要巨大的本金和人脉，
现在的她，一穷二白，根本够不着。她需要一个成本低，见效快，
而且是她现在就能掌握的东西。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里。秘制辣酱。上辈子，
她病重后期，味觉失灵，吃什么都味同嚼蜡。隔壁病床一个来自川渝的老奶奶，看她可怜，
给了她一小瓶家里自制的辣酱。就是那个味道，香、辣、麻，层次丰富，
瞬间打开了她的味蕾，让她重新感受到了食物的美好。后来她和老奶奶熟了，闲聊时，
老奶奶把这个祖传的方子当个乐子告诉了她。她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步骤，
每一种香料的配比。二十年后，老奶奶的孙子，就是靠着这个方子，
开创了一个价值数十亿的辣酱帝国。而现在，这个方子，只存在于她的脑海里。
这就是她最大的底牌！说干就干。她当掉了那对银镯子，换来了三百块钱。这在当时，
是一笔巨款。她没有丝毫犹豫，拿着钱直奔市场。辣椒要用最好的朝天椒，
花椒要汉源的大红袍，还有十几种她才能叫上名字的香料。她仔细地挑选，跟摊主讨价还价，
那股子精明干练的劲儿，让卖货的都暗暗咋舌。回到阁楼，她把门一关，就开始了她的实验。
没有现代化的厨具，只有一个小煤炉和一口铁锅。
她把辣椒、花椒和各种香料按照记忆中的比例，一遍遍地炒制、研磨、熬煮。失败了一次，
又一次。阁楼里弥漫着呛人的辣味，熏得她眼泪直流，但她毫不在意。她的眼神专注而狂热。
终于，在第三天傍晚，当她将最后一勺热油浇在红彤彤的辣酱上时，
一股霸道而奇异的香味瞬间炸开，充满了整个小屋。就是这个味道！林岚用筷子蘸了一点，
放进嘴里。辣意首先在舌尖炸开，紧接着是花椒的麻，然后是各种香料混合的醇厚香气，
层层递进，回味无穷。她成功了！她激动地握紧了拳头，看着眼前这盆色泽红亮，
香气扑鼻的辣酱，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钞票在向她招手。有了这个，
她就能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就在这时，“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林岚警惕地皱起眉。
这个地方，除了房东，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会是谁？她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人，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是陈卫军。他穿着厂里的蓝色工装，
头发被雨水打湿了，贴在额头上，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焦躁和不耐烦的神情。
他来干什么？林岚心里冷哼一声。无非就是觉得她一个女人在外撑不了几天，
是来“恩赐”她一个台阶下的。可惜，她林岚，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他施舍台阶的女人了。
3林岚打开了门，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卫军。“有事？”陈卫军被她冷淡的态度噎了一下。
他想象过林岚看到他时的样子，或许是哭着扑上来，或许是委屈地抱怨，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往屋里探了探，一股浓郁的香味钻进鼻子，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屋里很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林岚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
显得精神又干练。这和他印象中那个总是灰头土脸，围着灶台转的女人，判若两人。
一种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你就在这种地方住？”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挺好。
”林岚淡淡地回答。“跟我回去。”陈卫军命令道，“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我妈那边，
我帮你劝劝，你回去给她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他这番话，说得理所当然。在他看来，
这已经是天大的让步和恩赐了。林岚差点气笑了。道歉？
让她给那个磋磨了她三年的老虔婆道歉？“陈卫军，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说什么？
”陈卫军的脸瞬间涨红。林岚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回屋，从锅里盛了一碗刚煮好的白水面，
然后从辣酱盆里舀了一大勺浇在上面。她把碗推到陈卫军面前。“想让我跟你说话，可以。
这碗面，五毛钱。”陈卫军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疯了！你跟我要钱？
”“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不是吗？”林岚慢条斯理地擦着桌子，“陌生人吃我一碗面，
还不得给钱？”那碗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陈卫军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从兜里掏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摸出五毛钱，拍在桌子上。“吃完赶紧跟我走！
”他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面一入口，他的动作就停住了。那股又香又辣的味道，
瞬间席卷了他的味蕾。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比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做的都好吃！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碗面吃得底朝天，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吃完，他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林岚，别闹了，跟我回家。”他的语气软化了一些，“我知道你受了委屈，
以后我让我妈她们收敛点。”林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收敛点？陈卫军，
你这话说了三年了。”“我不想再听了。”她拿起桌上的五毛钱，放进自己的口袋。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办手续。”“你要是不来，我就去你厂里，
找你们书记好好聊聊。”陈卫军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没想到林岚是来真的。
而且还用他的前途来威胁他！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机，这么狠了？
“你……你不可理喻！”他气得摔门而去。林岚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没有一丝波澜。第二天，
她起了个大早。用昨天剩下的钱，买了一个小炉子，几口大碗，还有一些面条。
她把所有的家当都搬上了一辆借来的板车，推到了县里最大的国棉厂门口。这里工人多，
人流量大，是做生意最好的地方。她把摊子支好，在旁边立了一块木牌，
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销魂面。刚到中午下班时间，那股霸道的香味就吸引了无数工人的注意。
“哟，妹子，你这卖的什么啊？这么香？”“销魂面，五毛一碗。”林岚笑着招呼。
工人们一听价格，有些犹豫。五毛钱，能买半斤肉了。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
面容冷峻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肩膀宽阔，气场十足，
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给他让开了路。他看了一眼木牌，又看了一眼锅里红亮的辣酱。
“来一碗。”4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不容置喙。林岚利落地盛了一碗面，
浇上满满一勺辣酱，递了过去。男人接过碗，也没找地方坐，就站在摊子前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反而有种军人特有的利落感。周围的人都看着他。
只见他越吃越快，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筷子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一碗面很快见底。“再来一碗。”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放在了案板上。这一举动，
比任何广告都管用。“这么好吃？”“给我来一碗尝尝！”“我也要一碗！
”人群瞬间沸腾了。林岚的摊子前，一下子围满了人。她忙得脚不沾地，煮面，捞面，
浇上秘制的辣酱，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销魂面被递了出去。“天呐，这什么神仙味道！
太好吃了！”“又香又辣，太过瘾了！”“老板娘，你这辣酱卖不卖啊？
我想买点回家拌饭吃！”赞美声不绝于耳。林岚一边收钱，一边笑着应付。不到一个小时，
她带来的面和辣酱就全都卖光了。她数了数钱，一共卖了三十多块！这在八十年代，
是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林岚的心脏激动得怦怦直跳。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那个穿着旧军装的男人，叫陆远，吃完两碗面后就走了，但林岚记住了他。
他成了她的第一个回头客，每天中午都准时出现，雷打不动地吃两碗面。林岚的生意，
也因为他这个“活招牌”，一天比一天火爆。与此同时，陈家却乱成了一锅粥。林岚走后，
家里就没人做饭，没人打扫了。马凤英骂骂咧咧地做了两顿饭，不是糊了就是咸了，
难以下咽。陈卫国和陈卫红更是油瓶倒了都懒得扶的主。家里堆满了脏衣服，
碗筷泡在水池里都发了臭。陈卫国要带回家的那个对象，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一个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未来婆婆，一个翘着二郎腿使唤人的未来小姑子，
还有满屋子的狼藉。姑娘的脸当场就绿了，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跑了，亲事自然也黄了。
陈卫国气得在家里大发雷霆，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林岚身上。“都怪那个扫把星！
要不是她跑了，我对象能吹吗？”马凤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没想到林岚那个软柿子，
居然敢真的不回来。她越想越气，打听到林岚在国棉厂门口摆摊，
立刻就怒气冲冲地杀了过去。她到的时候，正是林岚生意最好的时候。
看着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的小摊，看着林岚收钱收到手软的样子，马凤英的眼睛都红了。
那个本该在家里伺候她的贱人，现在居然在外面抛头露面，还赚了这么多钱！这些钱，
都应该是他们陈家的！“林岚！”马凤英尖叫一声，拨开人群，冲到摊子前。
“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们陈家还没跟你离婚呢，你赚的钱就都是我们陈家的！
赶紧把钱都给我交出来！”5马凤英的声音又尖又响，像个破锣一样，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正在吃面的人都停下了筷子，好奇地看了过来。
林岚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她早就料到陈家人会来闹。“我赚的钱，
凭什么给你？”她冷冷地看着马凤-英，没有丝毫退让。“凭什么？
就凭你是我陈家的儿媳妇！”马凤英一叉腰，摆出婆婆的款儿，“你吃我们家的，
住我们家的，现在翅膀硬了想单飞？我告诉你，没门！”她说着，
就想伸手去抢林岚放在桌上的钱匣子。林岚眼疾手快，一把将钱匣子护在身后。
“陈家儿媳妇？我记得某人前几天才说过，让我净身出户，一针一线都别想带走。怎么，
现在看我赚钱了，就又认我这个儿媳妇了？”林岚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
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人群中发出一阵窃笑。马凤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你强词夺理！你一天没跟卫军离婚，你就是我们陈家的人！”“那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