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史官署内烛火摇曳不定，案上堆满了未编完的《先帝实录》竹简。我刚坐下，
陆景渊的脚步声就到了。他递来一卷泛黄的竹简，
指尖刻意按在‘林敬’二字上——那是我父亲的名字，也是他口中‘通敌’的罪证。
“你父亲这手稿，可有‘不妥’之处？”他的目光如刀锋般掠过我的脸，
官帽上的珠串晃得人眼花。我伸手接住竹简时，手背不自觉地绷紧。
竹简边缘还留着父亲的指纹，翻到‘先帝遗诏’那页时，
我的指尖顿住了——‘嫡子’被写成了‘谪子’。这绝非笔误。我父亲写史书三十年，
从未将‘皇位继承人’的字写错过。我悄悄数着‘谪’字的笔画，恰好一画，
是1号档案柜的暗号。突然，身后传来轻响——三短两长，
这是父亲教我的‘有人监视’的暗号。是沈寒。那个深夜总来查档的暗卫。
我将竹简往案下藏了藏，刚要起身，门外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声音很重，
是陆景渊的皂靴踩在青砖上的声响。他绕至案前，目光扫过我攥紧的袖口，
复又落在案下露出的竹简边角上。“林史官在藏什么？”烛火‘噼啪’一声，
映得他眼底冷光愈发刺目。我没答，只是攥紧袖中的平安锁——那是我弟林墨的，
被陆景渊扣在侯府做人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时，我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欢儿，
错字里有生路。”生路就在1号柜，可我现在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2晨雾还没散，
陆景渊就把林墨带来了。孩子扎着羊角辫，从他身后怯生生地探出头，看见我时眼睛一亮，
猛地挣开他的手扑过来。“姐姐！”他软乎乎的手攥着我的衣角，掌心藏着东西——很小，
硌得我指腹发疼。陆景渊斜倚在门框上，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玉佩：“墨儿说想你，
我便带他来看看。”他的目光扫过我和林墨交握的手，“听说你昨天在翻旧竹简？
”我蹲下来抱林墨，趁机把他掌心的东西捏进手里——是片密信碎片，边缘毛糙，
上面“太子”两个字被揉得模糊，纹路却和陆景渊衣角的那片一模一样。
“不过是整理父亲的遗稿。”我把碎片迅速塞进腰带，勒得紧了些，
强作镇定道：“劳烦大人挂心。”林墨突然凑到我耳边，用气音说：“陆叔叔昨晚写这个，
还摔了茶碗。”他指的是我腰后的碎片，小脸上满是认真。我摸了摸他的头，
没说话——陆景渊在盯我们，他的玉佩转得更快了。院外传来脚步声，是二皇子的侍从小忠，
手里捧着个锦盒，递到我面前时，指尖在盒角顿了顿：“二皇子说，这笔墨配林史官的字，
才不算浪费。”锦盒打开，是支镶金的笔，笔杆上刻着“二府”两个字，墨锭泛着冷光。
我指尖轻触笔杆，蓦然忆起父亲传授的“辨毒术”——遇水显色的墨，常用于追踪字迹。
“替我谢二皇子。”我接过锦盒，故意让笔杆上的“二府”对着陆景渊，“只是我手笨，
怕是辜负了这好笔墨。”陆景渊笑了笑，没接话，只催林墨：“该回去了，墨儿。
”孩子赖着不走，被陆景渊半拉半抱地带出门。路过小忠时，
我看见陆景渊的指尖在他袖口划了一下——是个暗号，和沈寒敲书架的节奏有点像。
他们走后，我立刻关上门，从案上取了张废稿，沾了点锦盒里的墨，
写了“先帝遗诏”四个字。刚写完，就往纸上洒了点茶水。水晕开的瞬间，
黑色的字迹突然显成了红色，像血。我手一颤，墨汁溅落案上，晕染出一小片触目惊心的红。
原来二皇子的“赏赐”，是要盯着我写的每一个字。窗外传来轻响，我抬头看，
小忠站在街角的柳树下，低头写着什么。风卷起纸条一角，
我瞥见上面“寒山寺”三字——正是我昨日与林墨提及要去祈福之地。3天刚亮，
张大人就端着竹简来了。他比平日迟了半刻，进门时故意轻咳一声，
将怀中竹简置于我案上——最上那卷，恰是“先帝遗诏”，卷边因反复摩挲，折痕清晰可见。
“林史官，”他指尖在那卷竹简上敲了敲，声音压得低，“陆大人审核时，这部分看得最细，
你再核对核对，别出岔子。”我伸手去接，
指腹触到卷内露出的竹简片——其上“嫡子”二字，被人以小刀刮去，又重刻为“谪子”，
刻痕边缘尚沾着墨渣。是篡改的痕迹。我把那卷竹简摊开，逐字找错字。
除“嫡子”改作“谪子”外，“先帝”误作“先弟”，
“传位”误作“传为”——每个错字的笔画数，皆指向1号档案柜，行数亦对应第3层。
和我爹的暗号，完全对得上。我攥了攥袖中的平安锁，起身往档案库走。1号柜在最里面，
铜锁生了锈，我拧了三下才打开，柜门吱呀一声响，在安静的档案库里格外刺耳。
指尖掠过竹简堆，一层，两层，三层——我捏住第三层最外那卷竹简，抽时心跳如鼓，
展开却见空空如也，心顿时沉了下去。是空的。竹简里没夹任何东西，只有内壁沾着点木屑，
像是被人故意掏空的。我垂着手，指尖仍残留着竹简的潮意，
思绪忽然飘回小忠传来的那张‘寒山寺’纸条——难道这暗号背后，还藏着更深的含义？
“空的是‘讠’，要找‘木’。”身后突然传来低低的声音，我猛地转身，
沈寒从档案架的阴影里走出来，玄铁令牌别在腰后，指尖比了个手势：先比“1”，
再比“3”，最后比了个“木”的形状。4寅时的天还黑着，我牵着墨儿的手往寒山寺走。
孩子的小手软绵绵的，紧紧攥着我的指尖，时不时仰起脸，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姐姐，
我们真的能去祈福吗？”“能。”我把他的手攥得更紧，
指腹蹭过他袖口——里面藏着张空白纸条，是沈寒让他引开守卫用的。寒山寺的山门没关，
晨雾里能看见藏经阁的影子。我按路线绕到侧门，刚要推门，墨儿突然挣开我的手，
往假山方向跑：“姐姐，我看见小兔子了！”他跑着跑着，忽然松开袖口，
那张纸条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在晨雾中打了两个旋儿，恰好落在藏经阁门前。我抬头望去，
只见三个身着灰衣的人从树后闪出，盯着纸条看了一眼，随即拔腿朝墨儿跑的方向追去。
是二皇子的人。我趁机推开门钻进藏经阁，里面很暗，只有佛龛前点着一盏油灯。
按沈寒画的路线，手稿藏在最里面的书架第三层，裹在件旧僧衣里。指尖在书架上缓缓划过，
触到僧衣的瞬间，心跳陡然加快。掀开僧衣，一卷比木盒里更长的竹简映入眼帘，
上面赫然写着“先帝实录·未篡改版”，竟是完整的手稿。我刚把竹简塞进怀里，
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很重，是灰衣人的靴子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他们没追上墨儿，
回来了。我赶紧躲到书架后面，屏住呼吸。脚步声愈发清晰，
有人‘吱呀’一声推开了藏经阁的门，油灯的光影晃了晃，正照在我藏身的书架上。
“刚才明明看见有人进来了。”一个灰衣人说，脚步声往书架这边走。
我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刚要摸向腰间的小木片沈寒曾说紧急时能当武器，
就听见藏经阁外‘砰’地一声——是灯笼砸落在地的声音。火光猛地溅起，映亮了半个院子。
我听见沈寒的声音：“你们在找什么？”灰衣人骂骂咧咧地转身往外跑。
我趁机从书架后闪出，疾步奔向侧门——刚到门口，便瞧见墨儿躲在假山后面，
冲我使劲摆手。我跑过去把他抱起来，往山下跑。沈寒跟在我们身后，
手里还攥着个没烧完的灯笼杆，手臂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将袖子染得一片通红。
“他们没追上来？”我问。“暂时没有。”他喘着气，往身后瞥了一眼，
“但我的令牌掉在藏经阁了。”我心头猛地一沉——那是暗卫的令牌，
其上镌刻着先帝的图腾，若被二皇子的人拾得，定能识破他的身份。“我回去拿。
”我刚要把墨儿放下，沈寒就按住我的手：“别去。他们肯定在找令牌，
你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他的手冰凉如霜，且在微微颤抖。我望着他手臂上斑驳的血迹，
蓦地忆起他未作回应的伤势——他定是早已与二皇子的人交过手了。“你的伤……”“没事。
”他打断我，往山下指了指，“快走吧，陆景渊的人可能也快到了。”我们刚跑下半山腰，
就看见寒山寺的方向有火光——是藏经阁着火了。沈寒停下脚步，盯着火光看了几秒，
突然说：“是他们烧的，想毁掉手稿的痕迹。”我抱紧墨儿，往山下跑。风从耳边吹过，
能听见身后传来灰衣人的喊声：“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跑了大概半个时辰，
我们躲进一间破庙里。墨儿累得睡着了，靠在我怀里，小手还攥着我的衣角。
沈寒斜倚在门框上，以布条缠裹着手臂的伤口。我看着他腰后空荡荡的令牌位置，
突然问：“他们要是认出你的身份，会怎么样？”他包扎的手顿了顿：“会杀了我，
再找你和墨儿。”庙内的油灯摇曳不定，将他的脸庞映得愈发晦暗。我沉默不语，
手指轻轻探入怀中，摸了摸那叠手稿——还好，它安然无恙，既未被火舌舔舐，
也未落入灰衣人之手。可沈寒的令牌丢了，二皇子的人肯定知道是他帮了我。接下来，
不仅是我和墨儿，连他也会被卷进来。我凝视着墨儿熟睡的脸庞，
心中突然涌起陆景渊那句“墨儿是你的软肋”的回响——而今，
沈寒也悄然成了我心头难以割舍的牵挂。破庙外传来几声狗叫，
沈寒站起来往门外看：“我们得换个地方，这里不安全。”我抱着墨儿站起来，往门外走。
刚到门口，就看见远处有个影子——是个灰衣人，手里拿着个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是沈寒的玄铁令牌。他瞧见我们，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手中的令牌在月光下轻轻摇晃：“沈护卫，这物什，你莫非不想要了？”5侯府的厅堂很暗，
陆景渊坐在主位上，手里攥着墨儿的手腕。孩子哭得满脸是泪，小拳头攥着我的衣角，
却被陆景渊拽得更紧。“交出手稿，”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否则墨儿今天就别想走。
”我孤身立于厅堂中央，指尖紧紧攥着袖中的平安锁——那是墨儿的贴身之物，
此刻却成了我心中唯一的温暖慰藉。“手稿不在我身上，”我垂眸，藏起眼底的怒，
“沈寒带走了。”“别骗我。”他突然笑了，松开墨儿的手腕，
却把孩子往身后的侍卫怀里一推，“你以为我不知道？寒山寺的手稿，你藏在身上了。
”墨儿哭得更凶，伸着手喊“姐姐”。我刚要往前走，
陆景渊就拿起案上的“罪证手稿”——是他递给我的那卷，
往我面前一扔：“看看你爹的‘杰作’，通敌的字，写得多熟练。”手稿落在我脚边，
卷边的墨痕蹭在青砖上。我蹲下身去捡，指尖在触及手稿的瞬间顿住——这卷手稿的纸张，
与寒山寺取来的那卷完整手稿截然不同，更厚实些，仿佛被涂过某种物质。“怎么不说话？
”陆景渊走下来，蹲在我面前，指尖按在“通敌”两个字上，“你爹当年风光时，
可还记得我爹？”我抬头看他，他的眼底满是红血丝：“我爹是你爹的下属，
替他背了‘贪墨军饷’的锅，被罢官后没半年，就活活气死了。”我的指尖掐进掌心，
疼得发麻。我从未听闻过此事，父亲的信中，对此事只字未提，
更未提及‘陆下属’这三个字。“你以为你爹是忠臣？”他突然拍着桌子，
声音震得茶盏晃了晃，“他是踩着别人的骨头往上爬！我今天灭你云家，就是要替我爹报仇！
”墨儿吓得不敢哭了，侍卫把他抱得更紧。我紧紧攥住平安锁，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此刻绝不能冲动，墨儿还落在他们手中。“手稿可以给你，
”我慢慢站起来，“但你得先放了墨儿。”陆景渊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端起案上的茶盏，
往我面前递：“先喝了这杯茶，我们再谈。”茶盏里的茶水滚烫，我接过来时，
手指被烫得猛地一缩。刚要喝，陆景渊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茶盏翻了，
滚烫的茶水泼在脚边的“罪证手稿”上。我刚要骂，就看见手稿上的字迹变了。
原本“通敌”的字样，被茶水晕开后，竟显露出下面的字——是“二皇子逼迫篡改”。
六个字，用红色的墨写的，在水渍里格外清晰。我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僵在半空，
心跳如擂鼓。原来父亲早就留了后手，把真相藏在了“罪证手稿”下面，
用的是和二皇子笔墨一样的“遇水显色”技法。陆景渊也愣住了，蹲下去摸手稿，
指尖沾着茶水，又猛地抬头看我：“这不可能！你爹怎么会……”“我爹怎么不会？
”我终于笑了，弯腰捡起手稿，指尖点着“二皇子”三个字，“陆大人，
你说这字迹要是送到太子府，二皇子会怎么对你？”他的脸色瞬间惨白，伸手想抢手稿，
我往后一躲，把稿子塞进怀里：“现在，该谈放墨儿的事了。”墨儿见我拿到手稿，
突然喊：“姐姐，陆叔叔昨晚和二皇子的人说话，说要杀你！”陆景渊的眼神骤然一厉，
猛地站起身来，声音低沉而急促：“你别听孩子胡说！”“我没胡说！”墨儿挣开侍卫的手，
跑过来抱住我的腿，“我听见了，他还说要把你关进地牢！”我轻轻抚摸着墨儿的头，
目光冷冷地投向陆景渊。他的手紧攥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沉默不语——他清楚，
此刻手稿在我手中，他已无威胁我的资本。厅堂外传来脚步声，是沈寒的声音：“陆大人，
太子的人快到了，你确定还要拦着林史官？”陆景渊猛地回头，眼底满是震惊。我抱着墨儿，
往门口走——这一局，我赢了。6史官署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我紧攥着显形手稿，
缓步走到张大人的案台前。他正低头专注地整理着旧档，手指在竹简上轻轻一顿，
却并未抬头，只是低声问道：“陆大人昨晚找过我。”我的指尖攥紧手稿边缘，
纸角被捏得发皱：“他说什么？”“他问我，有没有见过你手里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