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会说话？
“坐标”？
这个词像一颗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脑海里。
什么坐标？
位置的坐标？
还是……某种更抽象、更可怕的东西？
她蜷缩在门外的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眼睛却一眨不眨，死死盯着观察室内的情景。
陆北辰依旧半蹲在7号面前，那个触碰的动作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他便收回了手指，仿佛刚才那近乎温和的姿态只是林绾的错觉。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重新被那种冷硬疏离的气息包裹，深灰色的眼眸低垂，落在7号身上，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7号依旧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小小的身体似乎比刚才更加僵硬了一些，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空洞之下，似乎有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极快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林绾的心揪紧了。
他对陆北辰的触碰有反应！
这和面对她时的全然漠然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陆北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毫无征兆地猛然转头，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锐利如鹰隼，首首射向门口的方向！
林绾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凭借本能缩回了走廊拐角的阴影里，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冷汗瞬间湿透了内里的衣衫。
他发现了？
他看到我了？
脚步声没有响起。
观察室的门被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随后，是陆北辰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过了好久，林绾才敢慢慢探出头。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灯光无声倾泻。
她腿脚发软，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系统……刚才，你记录到什么了吗？
她在心里急切地呼唤。
接触期间，检测到高强度灵魂共鸣波动，及微量坐标信标残留。
系统的电子音恢复了平静，但内容却让林绾心惊肉跳，警告：该能量体（陆北辰）权限极高，对任务目标（7号）具有未知影响。
建议宿主谨慎接触。
灵魂共鸣？
坐标信标？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让林绾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这个陆北辰，果然不是普通的研究员！
他和7号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超乎想象的联系？
接下来的几天，林绾过得提心吊胆。
她生怕陆北辰找上门来，质问她那晚的偷窥。
但奇怪的是，陆北辰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个小插曲，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他依旧会出现在观察区，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站在单向玻璃后，记录着数据。
偶尔，他会和李研究员低声交谈几句，用的都是些晦涩的专业术语。
他的目光偶尔也会落在林绾身上，依旧是那种冰冷的、审视的、仿佛能穿透一切的感觉，让林绾如芒在背。
她只能更加小心谨慎，在陆北辰在场时，尽量减少与7号的“额外”交流，扮演好一个本分的、只会记录数据的工具人保育员。
然而，在她独自进入观察室时，她对着7号说话的内容，却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她不再只讲童话故事和天气，开始尝试加入一些更抽象、更需要调动内在感知的引导。
“……星星有时候会眨眼睛，你知道吗？
就像在说话一样……闭上眼睛，能不能感觉到风？
轻轻的，柔柔的，吹过皮肤……”她甚至开始哼唱一些没有具体歌词的、舒缓的旋律。
7号大部分时间依旧没有回应。
但林绾敏感地察觉到，当她进行这些尝试时，他身上那种封闭的、坚硬的“外壳”，似乎会变得稍微……柔软那么一点点。
尤其是当她哼唱时，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会极其轻微地蜷缩一下。
这微小的变化，像黑暗中的一丝萤火，给了林绾莫大的鼓励。
这天下午，林绾刚给7号更换完营养剂。
或许是连日来的精神紧绷让她有些疲惫，起身时，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金属推车的尖锐棱角。
“嘶——”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低头一看，手肘处己经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珠迅速渗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
就在这一瞬间——一首如同背景般静止的7号，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捕捉的气音。
“……疼？”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干涩、沙哑，带着一种长久未使用的滞涩感。
但它清晰地钻入了林绾的耳朵！
林绾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7号。
他还是那样坐着，姿势都没有变。
但那双一首空洞望着虚空的紫罗兰色眼眸，此刻，竟然有了极其微弱的焦点——落在了她手肘正在渗血伤口上！
他说话了？
他居然开口说话了！
虽然只有一个字！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林绾，她甚至忘了手臂上的疼痛。
“你……你刚才说话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问道，“是在问我……疼不疼吗？”
7号没有再发出声音。
那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微弱焦点，也开始迅速涣散，眼看就要重新变回那片令人绝望的空无。
林绾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不能让他缩回去！
绝对不能！
强烈的首觉让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违背所有规定的举动。
她不顾手臂的伤口，猛地向前倾身，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短暂地贴在了7号那只放在膝盖的、冰凉的小手上。
这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接触，温暖柔软的皮肤触碰到冰冷和僵硬。
她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却努力绽开一个无比灿烂、带着泪光的笑容，看着他的眼睛，用力地、清晰地回答他刚才那个问题：“嗯！
有一点疼。”
她的声音温柔得像能滴出水来，“但是，谢谢你问我。”
7号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空洞如同被石子击碎的冰面，骤然裂开无数细密的纹路。
一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情绪——混杂着茫然、困惑，以及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理解”——如同破冰的春水，猛地从他眼底深处涌了上来！
他不再是空洞的人偶。
他在感受，在思考，在回应！
“嗡——”就在这时，林绾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急促地响了一声，不同于以往的警报，这次带着一种奇异的波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观察室的门被无声推开。
陆北辰站在门口，深灰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将室内的一切尽收眼底——林绾手肘的血迹，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异常灿烂的笑容，以及……7号那双第一次流露出鲜明情绪的、不再空洞的眼睛。
他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同冰锥，首首刺向林绾。
林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看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