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魂魄飘在雨幕里,看见自己的身体扭曲地躺在马路中央,
鲜血在雨水中绽开刺目的红。而我的丈夫,顾景程的车就在前方不远处。
他正撑着那把熟悉的黑伞,小心翼翼地为萧薇薇拉开车门。他的手体贴地护在她头顶 ,
那个动作,曾经只属于我一个人。1三天前,他收拾行李时说要去外地出差。
我默默把胃药塞进他的行李箱,他看都没看就合上了箱子。“就三天。”他说这话时,
始终背对着我。其实我早该察觉。他衬衫领口陌生的香水味,深夜阳台压低的通话声,
还有他睡梦中无意识背对我的姿态。所有细节都在叫嚣着背叛,只有我还在自欺欺人。
鬼使神差地,我跟着他下了楼。然后我看见了她。萧薇薇,他的初恋,正倚在车前对他微笑。
他们迫不及待地拥吻,雨水打湿了衣裳,却浇不熄那份炽热。我转身想逃,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雨幕。身体被重重抛起,又轻飘飘落下。最后映入眼帘的,
是顾景程的车绝尘而去,尾灯在雨中晕开一片血红。我的魂魄不受控制地飘向他的方向。
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永远困在他三步之内。2他接到电话时,
正和萧薇薇在酒店餐厅用餐。我看见他的眉头蹙起,语气满是不耐:“开什么玩笑?
她又闹什么脾气?”挂断电话,他转身又喂萧薇薇吃了一颗草莓。
萧薇薇娇笑着凑近:“苏溪姐也真是的,总用这种法子吸引你注意。”她的话像淬毒的针,
扎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这场景,何其熟悉。三个月前,深夜一个陌生号码发来消息。
[苏姐姐,景程胃疼,睡在我这里了。他说你准备的药,没我煮的粥管用。
]附带一张照片:顾景程睡在陌生床上,容颜安稳。那一刻,我的心脏骤停,手脚冰凉。
我摇醒身边的他,他皱眉扫了一眼,不耐道:“骗子P图你也信?睡觉!”然后背过身去。
我看着他的后脑勺,眼泪浸湿枕头,一夜无眠。我想告诉那时的自己:或许真的是p图。
一个月前,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准备了一桌菜,等到深夜。[苏姐姐,纪念日快乐哦。
景程说,和你过没意思,还是陪我逛街有趣。]又是一张照片:顾景程在珠宝柜台,
正为萧薇薇试戴一条项链,笑容是我许久未见的温柔。我盯着手机屏幕,浑身发抖。
胃里翻江倒海,冲进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不是恶心他们,是恶心那个还在为他找借口,
卑微等待的自己。此刻,我看着餐厅里他喂她吃草莓的亲密模样,与照片里的画面重叠。
我出事当天,他跟说我要出差前。[他连我们在一起用的避孕套,
都说不喜欢你这个妻子准备的款式呢。]照片里我看到我买回家放在床头柜的避孕套,
被扔进了垃圾桶。那一刻,世界彻底崩塌。所有的坚持和信念,碎得干干净净。
就是这条信息,让我鬼使神差地跟着他下楼,最终迎来了那场车祸。3顾景程打了个冷颤,
把萧薇薇搂得更紧:"冷吗?"他感受到的寒意,是否是我死前那彻骨的绝望在弥漫?
萧薇薇依偎在他怀里,对我无形的存在投来轻蔑一瞥,仿佛在说:看,赢了的是我。是啊,
她赢了。她用一条条精准投递的挑衅,一步步碾碎了我的尊严和生机。而我的丈夫,
我的爱人,他用他的冷漠、敷衍和背叛,做了她最致命的帮凶。我看着他们,灵魂都在颤抖。
那些信息带来的,如同凌迟般一刀刀的痛苦,即使在死后,依旧鲜明如昨,痛彻心扉。
我想告诉他,顾景程,我真的死了。可我的手只能徒劳地穿过他的身体,
带起一阵微小的寒意。萧薇薇娇笑着凑近他耳边:“你说,苏溪姐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他嗤笑一声:“她最会演戏了,不就是想逼我回去?”我的心像被无数细针扎刺。
五年婚姻,原来在他眼里只是一场又一场的表演。4他慢悠悠地收拾行李,
甚至还陪萧薇薇去买了新衣服。我看着他仔细为她挑选裙子的侧脸,想起我们刚结婚时,
他也是这样认真为我挑选每一件衣服。“我的溪溪穿什么都好看。”他总爱这样说,
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发梢。现在,他的手指正在为另一个女人整理衣领。回到属于我们的家,
推开门时,他脸上还带着笑意:"溪溪,我回来了——"话音戛然而止。客厅正中央,
我的黑白照片在烛光中静静微笑。那是我们去年在海边拍的,他亲手按下的快门。
照片里的我,笑得那么幸福。母亲像疯了一样冲上来,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是你!
是你害死了溪溪!”父亲扶着我的遗像,
哭得浑身颤抖:“她跟了你五年啊......五年......”他们看了事发地的监控。
我被撞时她跟萧薇薇亲热着坐进车里扬长而去。我拼命伸手呼救。可是雨太大,
一切都被淹没。我就这样躺在雨里,失去生机。两位老人如同失去幼崽的困兽,
发疯一般捶打他泄恨。他的父母很快闻讯赶来。
婆婆尖利的声音刺破空气:"怎么还动手打人?"公公二话不说报了警。
我看着年迈的父母被警察带走,拼命想要拦住他们,却一次次从他们的身体中穿过。
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比死亡更让人绝望。5从那天起,他开始夜夜买醉。
带着不同的女人回家,在我们曾经依偎的沙发上调情。有时候他会突然停下,
盯着卧室门发呆,好像在期待什么。我知道,他在等我像从前一样,冲出来和他大吵大闹。
可是再也不会了。他最好的朋友周扬焕实在看不下去,揪着他的衣领质问:"顾景程,
苏溪才走了几天!你对得起她吗?"他猛地摔碎酒杯,
猩红着眼睛嘶吼:"她肯定又在玩什么把戏!不就是想逼我认错吗?
"萧薇薇适时地依偎进他怀里,柔声细语:"溪姐可能就是闹闹脾气,等她玩够了就回来了。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搂住她:"对,她就是在耍性子......"多可笑。
就连我的死亡,都被他们演绎成了一场任性。深夜,他独自坐在书房,翻看我们的相册。
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我的笑脸,喃喃自语:"溪溪,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无声说道,
顾景程,我就在这里。6深夜。顾景程跌跌撞撞地回到家。空荡荡的客厅里。他爬在地板上,
胃里翻江倒海。"老婆...""我胃难受..."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没有人回应,
他摸索着掏出手机。下意识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怔了怔。第二天清晨。他头痛欲裂地醒来。
习惯性地对着衣帽间喊:"溪溪,我那条蓝色条纹领带呢?"空气寂静。他这才想起。
没有苏溪。这个家再也没有人会为他准备每日的衣着。他翻遍整个衣帽间。
始终找不到那条领带。突然记忆闪现。那天早晨。
萧薇薇挽着他的手臂说:"这条领带太土了。""配不上你现在的身份。
"他随手扔进垃圾桶。那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他发疯似的翻找垃圾桶。
可是早已空空如也。他跪在衣帽间里,抱着她叠好的衬衫。上面还留着淡淡的茉莉香。
"溪溪..."7他开始整理我的遗物。当他把我的衣服一件件塞进垃圾袋时,
动作粗暴得像在对待什么脏东西。可是在碰到那件白色连衣裙时,他的手突然停住了。
那是我们蜜月时他买给我的,在洱海边,他亲手为我系上裙带:"我的溪溪穿白色最美。
"现在,这条裙子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萧薇薇走进来,看见他失神的模样,
语气顿时尖锐:"这些旧东西还不扔?"她伸手要去抢裙子,他却下意识地躲开了。
"先留着吧。"他的声音很轻。"万一她回来......"这句话让我的心揪痛。是啊,
万一我回来,看见这些该有多伤心。在书房最下面的抽屉里,他找到了我藏的千纸鹤。
九百九十九只,每一只都写着一句"顾景程,我爱你"。那是我花了一整年折的,
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他。他当时抱着我转圈,说这是他一辈子最珍贵的礼物。现在,
萧薇薇冷笑着把装满千纸鹤的玻璃瓶扔进垃圾桶:"幼稚。"他没有阻止。
8他带着萧薇薇去了我们常去的那家餐厅。就在靠窗的位置,他曾经单膝跪地,
举着戒指对我说:"苏溪,嫁给我。"现在,他正在为萧薇薇切牛排,动作优雅一如往昔。
服务员认出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顾先生,今天怎么没见顾太太?"他的刀叉顿住了。
萧薇薇笑着接话:"我就是顾太太。"我看见他的手指微微收紧,但终究没有反驳。夜里,
他做了噩梦。在梦里,他一遍遍地喊着我的名字:"溪溪…别走…"我飘在他身边,
冷漠地看着他。多可笑。生前他从不曾在梦里唤我,死后却这般深情。8同学聚会。
他带着萧薇薇盛装出席。我大学最好的姐妹小雨冲过来,眼睛红肿:"顾景程你不是人!
苏溪尸骨未寒,你就带着这个女人招摇过市!"全场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小雨为我不公,她的手还没落到潇薇薇脸上。顾景程使了个眼色,两个保镖立即按住小雨,
逼她跪在打碎的玻璃杯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膝盖。"道歉。"冷冷地说。
小雨倔强地抬头,一字一顿:"你不配!"“苏溪那么好的一个人,居然就那么死了!
你这种人渣却还活得幸福美满!凭什么?凭什么!”顾景程死死盯着小雨膝盖上的血,
听着她一句句,你们不得好死,眼神渐渐恍惚。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掏出手机。
我看见他颤抖着输入我的电话号码,一遍又一遍。最后,他拨通了警局的电话。
"请问......苏溪......我妻子她......"电话那头确认了我的死讯。
手机从他手中滑落,屏幕碎裂,就像我们的爱情。终日的幻想,被无情的打破。
他踉跄着冲出门,开车回家。疯了一样翻遍每个角落,最后在衣柜最深处找到我的一缕头发。
那是上次剪头发时,我偷偷藏起来的。他瘫坐在地,抱着那缕头发,终于哭了。
"溪溪......你真的不在了......"我站在他面前,身影渐渐透明。
9顾景程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冲到了我父母家。他用力捶打着门板,嘶吼着我的名字。
门开了,映入他眼帘的,是我母亲一夜之间几乎全白的头发。她抱着我的遗照,
眼神空洞麻木,仿佛灵魂已被抽走。我父亲站在她身后,这位一向温和的老人,
脊梁像是被生生压弯了,脸上只剩下沉沉的死寂。“爸,妈,溪溪呢?你们把她藏哪儿了?
”顾景程挤出一个扭曲的笑,试图往里冲。“够了!”我父亲用尽力气吼出声,声音嘶哑。
“我女儿已经死了!被你害死了!你还要怎么样?!”“死了?
不…不可能…”顾景程摇着头,眼神狂乱地扫视着客厅,最后定格在我母亲怀里的遗照上。
照片里,我笑得温婉。他突然扑上去抢夺相框!“把她还给我!你们凭什么把她关在盒子里!
”“放开!你别碰我女儿!”我母亲发出凄厉的哭喊,死死护住。争夺间,
“哐当——”一声脆响。相框重重摔在地上,玻璃四分五裂。碎片溅开,
像我们支离破碎的过往。照片上我的笑脸,被裂痕无情地割裂。这一声碎响,
仿佛也击碎了我母亲最后的支撑。她瘫软在地,颤抖着拾起照片,紧紧贴在胸口,
发出哀鸣般的呜咽。我父亲老泪纵横,踉跄着扶住墙,闭上了眼。
我看着父母瞬间佝偻的身影,魂体感受到一阵剧烈的、无声的绞痛。我想拥抱他们,
想为他们擦去眼泪,可我的手只能一遍遍徒劳地穿过他们冰冷的绝望。
顾景程盯着那破碎的相框和照片,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后退几步。
他脸上闪过一丝极短暂类似清醒的恐惧,但随即被更深的疯狂淹没。
“假的…都是你们骗我的…”他喃喃着,眼神涣散,
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个被他亲手摧毁的悲伤之地。10在我死后第十天,
顾景程开车来到了城郊的游乐园。那是我们最后一个结婚纪念日去的地方。
那天的他心不在焉,手机不停地响。我指着新建的摩天轮,小心翼翼地问:"景程,
我们下次再来坐那个好不好?"他敷衍地点头,眼睛却盯着手机屏幕上萧薇薇发来的消息。
如今,他独自站在紧闭的摩天轮下,仰着头,一动不动。他突然对着空气说:"溪溪,
我们今天来坐摩天轮了,你看见了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门票。
那是去年就买好的,却一直没能成来。工作人员上前告知项目维修暂不开放。
顾景程突然激动起来:"不行!今天必须开!我答应过我妻子的!"他试图强行闯入,
被保安拦住。争执中,门票飘落在地,被他自己的脚踩进泥里。
"对不起..."他跪在地上,徒劳地试图拼凑破碎的门票。"溪溪,
我又失约了..."我飘在摩天轮的最高点,看着下面那个崩溃的身影。想起去年今日,
他至少还会用苍白的借口敷衍我。而现在,他敷衍的对象早已不在人世。有些约定,
注定永远无法实现。就像他承诺过的永远,我以为真的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