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遗孤骤然相遇。一双兄弟踏上旅途。顺流而下,穿越深山巨谷,找寻身世之谜,
揭开命运帷幕!历史的血海中升起弥天大雾,谁将寻获,
又是谁将失落……源于父辈的爱恨情仇?又将如何落幕?1仲夏夜惊魂船靠岸了,
江上传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打我杨旌忠有记忆时起。一看到船靠岸,
就会闻到若隐若现的血腥味,我想自己鼻子是有毛病了!
不然怎么会把毫不相干的两样事物联系起来呢?可这回是真的,我看见船上有两个人,
来来回回地运送着什么东西。其中一个腿瘸着,像是被狗咬的,搬运东西时使不上劲。
一头沉重地坠下去,几乎在地面上拖行。我闻到的血腥味就是从那人腿上散发的。
另一个沉默而耐心,没有催促和拖拽,只是静静地等候同伴,一起将东西抬上船去,
他的面目隐匿在朦胧的夜色里。江上起雾了,一切都变得暧昧而模糊起来。小船吃水很重,
慢慢悠悠地晃荡起来,两人跳上船舷,就要远去,藏在蒿草丛中的我着急了,
我连他们运的什么东西都没看清呢。我往前迈出一步,不料草皮突然下陷让他滚下了斜坡。
夜色中的几双眼睛,就这样尴尬而奇异地对视了。船上的面孔是陌生的,
船上的东西却很熟悉,是一台已被拆卸成零部件的磨矿机,是父亲厂子里的机器。
此时不远万里到这船舱要踏上一条沿江而下的冒险旅途去。我惊愕而恐惧,
船上的窃贼也用凶恶的眼神死盯着我。那真像是两头狼的眼神呀,阴森森的,
散发出绿莹莹的光来。我认定有什么悲剧一样的物事就要发生了,可最终什么也没发生,
一切都在雾中隐去了。涡轮声声远去,凶恶绿光收敛,只留下一点水波荡漾的声音传至岸边,
我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回到土台的家属生活区我什么也没说。我不是抓小偷的警察,
也不是守厂区大门的保卫干事,晚上去江边闲逛只是我的个人乐趣。
发现这一桩窃事只是我这乐趣中的一个小小冒险。我可以把它记在自己的日记里面,
但是这与别人无关,与整个世界无关,有什么必要告诉他们吗?
也许这只是我仲夏夜里的一个梦呢。2祁江是小小的一条土台这地方很小,
只有一条公路一条江。我就在这条江边长大,父亲在江边的矿山铸造厂里做井下电工。
上岁数以后厂子照顾他,分到地面上的破碎车间做碎石工。到老了他仍是全家人的支柱,
母亲在土台幼儿园里帮老师看护小孩,到手一点工资聊胜于无。
有时候我看着这条纤细柔弱在冬季比小溪还要浅薄的河流,心里总在想,
它真是辜负了一个江名,哪里有这样细小的江呢?可祁江就是小小的一条。
我已经从学校毕业了,但也有人说我没毕业。因为我在家里天天看书,
仍像在学校里做功课一样认真,我最喜欢的是独属于自己的安静,
最不能理解的是这个世界的吵闹。我也有父母,有同学,有共同生活在厂区里的诸多亲戚,
有一起游遍土台上下的儿时玩伴。可是我离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远,
看向宇宙的目光越来越深邃,
我不明白为什么上帝把自己和这样一些人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放到一块来思考?
为什么我每天需要面对的,处处影响到我生活的是这几个人?而不是几个美国人,苏联人,
爱斯基摩人,或者是外星人?我的心意不能完全和他们相通,
也不能完全投入到他们在乎的事情上去,大部分时候只觉得互不理解。我也有自己的乐趣,
甚至是自己的冒险,但我最喜欢的事还是读书。而生命中总是有种种人、种种事物来搅扰我。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这个世界真是吵闹得令人不忍多留,
或许我们只有在死中才能得真平静了。铸造厂的人都认为,既然我和世界如此隔阂。
那我必然也不能理解这世界的运转。这倒未必,世界如何运转,在我的脑子里自有一套法则。
我知道这个小镇的繁荣已经摇摇欲坠。我看到煤矿倾泻而下,货车往来不绝,
也看到未来的某一天,矿绝人散,残垣断壁,荒草蔓生,钢铁锈零。
我看到他们在不断投喂一只永不知餍足的钢铁巨兽,无数矿石和血肉摆放在它面前,
等他咀嚼吞咽以后排泄出的一切,那样一堆肮脏的、污秽的、失去辉煌也失去体面的东西,
就是他们自己。我喃喃自语着:我看到开始,也就看到结束,我看到过去,也就看到未来。
铸造厂的人看见我的眼里总是泪水朦胧,充满悲哀,又充满喜悦。
我知道自己的弟弟杨旌孝比自己有出息得多,也许有一天还会支撑起整个家庭。
很多人羡慕我的脑子聪明,可以考上大学。可那毕竟没有什么用,
还不如弟弟初中毕业就跟师傅学开大货车。他现在已经是钢铁厂的货运司机,
弟弟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喜欢的人。不出车的日子里我们可以一起在家里聊聊那些思想家。
弟弟还喜欢听我朗诵那些先锋的、浪漫的诗歌“谁愿意做陨石,或受难者冰冷的塑像,
看着不熄的青春之火,在别人的手中传递”,诸如此类。
我一直认为弟弟有着超越凡俗的智识,在这喧嚷的世界最有可能成为我的知己。
这个毕业后的夏天,我知道了我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我的生身父母,据他们所说,
是牺牲的英雄,我有幸知道知道这样一个关于自己身世的巨大秘密,
是因为我正要接父亲的班去铸造厂里做碎石工,却拿不出我的出生证明,
在人事部主任面前父亲,嗫嚅了。但很快父亲重新掌握局面,
信誓旦旦地说着:“虽然我不能证明他是我亲生儿子,但我能证明他是英雄的儿子,
你说他要是英雄遗孤,那能不能接我的班当工人?”主任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眼睛快眯缝成一条线:“他要是英雄的儿子,不要说进车间当工人,
我直接让他进办公室做文员!”父亲的脑袋低下去,但眼神里的光却亮起来,
他发誓要带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最好是找到我父母的单位,让他们开具英雄身份的证明,
这样我才能顺利接班工作。而我得知自己的身世,并不怎么震惊。听到父亲的计划,
也没有什么积极性,我甚至条件反射地想要反驳父亲。据我对历史的了解,
和蛛丝马迹中作出的推断:我觉得自己的父母实在不大可能是英雄!
但父亲要拖拽着我朝这条路上走去,我也不好拒绝,我从来不懂得拒绝这个世界上,
善意的和恶意的一切。3在路上!在路上!父亲的寻亲计划,从一开始就搁了浅。
我们刚刚乘船到河边就有厂子里的人追了上来,让回去紧急加班,父亲不敢拒绝。
这正是厂子风雨飘摇人心浮动的时刻,传说中的下岗名单像悬在人们头上的死刑判决,
父亲不敢赌,船又掉头回了土台。这计划后续就落到了弟弟头上,弟弟刚从钢铁厂跑车回来,
看见我还在家里,我们也有一学期没有见着面了。弟弟亲热地搂上我脖子,
这样的肢体接触在我是少有的!我断然拒绝别人的一切热情,可是弟弟是纯真的,
他婴儿般纯粹而不掺杂质的目光,把我心里的冰块烧灼成水。哥哥,我真想你!
我在这大山疙瘩里跑车,就像在云巅上飞,可是有时候我看见你在我头顶上,
飞得比我还要高,你在那么高的地方,还能看见土台吗?我不光看见土台,
还看见生活在土台的你和我,我们蜉蝣一样微渺的性命,就像祁江水上载浮载沉的泡沫。
我的一生何其草草,我的寿命何其短促,我与你的兄弟般的情缘又是何其浅薄呢?
浅薄就是厚重,短促就是绵长,我们这两个祁江水上的浮沫,
汇入大江以后谁又能发现我们的来路和尽头,我们的生命也因而变得无限。对呀哥哥,
父亲说你就是从大江上来,看来我们真要顺流而下,看看你的来路到底是哪儿了。
弟弟说着就笑起来,我忍不住去摩挲他摇晃着跳跃着的脑袋,他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什么呢,
这个天生的哲人,浪漫的青年,快乐而没有愁烦的货车司机,我应承着他的话,
但并不着急上路,如果有机会他们还可以再畅谈一下北岛或海子的诗歌,
但父亲已经在催促他们出发了,他盼弟弟最好把车开到沙坝去,
那里埋藏着一个二十年前的身世秘密,得把这个秘密挖掘出来,让我找着接班进厂的机会。
弟弟的车上路了,可并没有按计划路线行进,而是先转向了古溪。他还是个孩子呢,
玩心这么大,我心里想着。车开到了观音庙,我们就开始下车步行。
我知道弟弟为什么喜欢这里,这是我们这片少有的名胜风景区。
虽然一切都像是那些大景区的模仿和缩略。短短一道水帘就敢称大瀑布,
一块不知来路的石刻就是千年古碑,无数寺庙殿宇挤挤挨挨地分布在主路上。
可弟弟还是喜欢这里,他可以在这里想象自己登临泰山,想象自己靠近黄河壶口瀑布,
像那些从天南海北给他写信的笔友一样,游遍祖国大好河山。弟弟总是告诉我,
这是个行走的年代,一个在路上的年代。弟弟的货车从没有开出过城,可是弟弟的心,
从不在土台这一小块地方止歇。我理解弟弟,就像弟弟理解我一样。
我看见弟弟站在桥上发出欢呼怪叫,好像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致,
跑到小瀑布他要欢呼大叫一次,跑到大瀑布又大叫一次,这一路跟在他的身后,
我看见他的稚拙,又看见他的纯粹,感觉自己心里充满了爱。逛遍了此地,
我们也该继续朝前走了。可是弟弟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他又掉头说是要帮厂子运一车煤矿我在那还有个朋友,是他们厂里读书最多的人,
哥你见了肯定会喜欢他的,弟弟笑着对他言语。好吧,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谁叫我们是对旅途最不着急的两个人,偏偏最着急的父亲却不在路上呢。
到了煤矿厂我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这是整个祁江地域最大的煤矿,聚集人口超过五万。
整个土台的面积可能只有它一条街大,这儿也是唯一有火车站的地方,
在火车站乘车北上南下都很方便。街上处处可见是录像厅和美容院,男的穿着花格子喇叭裤,
女的个个烫着大波浪,真是一个时髦和流行的小镇!我对这里多了几分好感,
但是到了煤矿的家属区,我嗅到了和土台一样的颓丧味道!不同于繁华街道的萧条,
是厂矿辉煌神话背后的假象!天空已经裂开了一条细缝,缝里有风呼啸来去,
吹得人脊背发凉。平日里热火朝天的工厂机器没有开动,
家属区反而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工人打牌或打麻将,闹清楚朋友不在家属区后,
弟弟又带他去了采矿区,没想到这个朋友居然在井下,难道他做的是跟父亲一样的井下工作?
我心里正迷惑着,就见井口升上来一部矿用电梯,出来一个瘦瘦高高,苍白英俊的青年,
脏黑的工装外套下是一件浆洗得发白的衬衣,脸上也是不沾一点煤星子的干净,我看愣了,
他可一点不像从矿井里上来的。弟弟就开玩笑,要我猜这朋友是做什么工种的,
“嗯……你在井下……可是又这么干净……一定是做电工或者钳工的吧?
”弟弟的笑声告诉我果然猜错了!“看不出来吧,他是爆破工呢!”弟弟笑得更大声了。
谌怀南,一双苍白细瘦的手伸了过来。杨旌忠,我也立马伸手与他相握,他好像愣了几秒,
眼神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情愫,转眼消逝了!我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但总的说来,
我对这个年轻人印象不错。“厂子真是不行了,现在工人干活疏懒得很,
前天硝石这些装填不规范,炸死了我们一位工友,现在采矿我得多检查一遍,
还有一个井就看完了,稍候”谌怀南说着就钻下井去。南哥,南哥,
没想到弟弟也叫嚷着跟下井去,我还没见过井下是什么样子呢!于是我也不得不跟上了,
谌怀南的身影转瞬间就掩映进黑暗中,遍寻不见了。我抬头四下张望,只见到无尽头的黑暗,
像一条通往宇宙深处的隧道,静谧而幽深。我向这虚空迈开步伐,就像在海水中上下遨游,
究竟在朝着哪个方向前进呢?我是一点都感觉不出来了,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样的黑暗,这样的寂静,为什么令他如此熟悉呢?
4战火烧到大江岸上-谌怀南记忆这是我们住在防空洞的第三天。
战争开始前我从不知道我们这座城市有这么多防空洞。是爸爸告诉我,
当年为了防备飞机空袭,他们就在山坡上挖掘出了无数石洞,因质地坚硬而保存至今。
近年来为了准备打核战争,又加深加固,再挖凿一批,城市的内脏早就像蜂窝,
到处是一个个相连或不相连的洞穴。蜂窝,哈哈,蜂窝,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发出白痴般的声音,那蜂窝里会有蜂蜜吗?爸爸,我想吃蜂蜜爸爸!哈哈,
我的白痴笑声是如此不合时宜,引来了无数邻居侧目!对了,邻居都和我们住在一起,
是因为我们一整条街的人都躲在防空洞里。现在,我想我不得不出去了!
因为爷爷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舒服,他呼吸急促,胸痛,还老觉得喘不上来气!“在洞内,
起初只觉得头脑发闷,大汗淋漓,渐渐身体疲软,呼吸困难,似乎淹在热水当中,
脚下温度异常之高。左右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衣裤撕碎,
好像精神失常一般……”妈妈一边讲着一边扼住自己的咽喉,作呼吸困难状,
大喊“我要呼吸,我需要氧气!我需要氧气!”当时就给我吓哭了,
周围的邻居都跑过来笑我!可是,天啦,你知道在防空洞里听这种故事有多骇人吗,
妈妈真的一点都不顾及我作为小孩儿的心理承受能力!我真的有些烦恼,
看来拥有这么会讲故事的爸爸妈妈,有时候也不是件太好的事。
要是爸爸妈妈现在在这就好了,可惜他们要回去厂里准备战斗了。只能把爷爷交给我一个人,
现在我必须帮爷爷找个医生来了,哪怕找到个护士也行啊!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
这是短暂的停火时间,趁此机会,我小心翼翼地朝洞外探出脑袋,不料一颗子弹咻地飞过来,
立刻把邻居家贮水的铁桶给打瘪了!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停火时间!谁他妈的在开枪!
”“不好意思,走火啦!走火啦!”没想到真听见一个尖细的嗓音回复,
然后传来一阵年轻人的哄笑!这些王八蛋,我真是恨透了那群人。大着胆子钻出洞来,
我看见外面的场景真是满目疮痍,到处是沙堆、堡垒、铁蒺藜,到处是弹坑,到处是死人,
沙坝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战场,哀鸿遍野,寸草不生,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我朝着最近的医院跑去,头顶上有战斗机飞过,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令我的心脏为之震颤,
幸好医院的大门还开着,我埋头就闯了进去,
不料又是有两个人持枪拦住了我: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我要找医院!我爷爷病了,
我要找医生,找护士!哥哥姐姐你们帮帮我行吗?我急得眼泪鼻涕都一块儿下来了。
这没有你要找的医生护士了,你有什么病去找那边的医生。开口的年轻人有些善意,
又向他指出了防空洞不远处的一排绿色帐篷。看来那就是临时看护病人的场所了,
没想到一个绿衣男人走过来,他用豺狼一样的目光把我扫视一遍,怒吼道:不能放松警惕!
他不会是敌方派来的探子吧?要你们站岗放哨是干什么用的?我一下子就被他吓破了胆,
立刻拔腿朝我的防空洞跑去!看来绿色帐篷离我们很近,带着爷爷过去看病是我能办到的事,
我心里又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我搀着爷爷走出防空洞,摸了摸他的背上果然已经大汗淋漓,
他就像要虚脱了一般走不动道,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我的身上,
我才感觉到自己有点低估了爷爷的重量!可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
不久后他们就会再次开火,要是把这几排绿色帐篷也打烂了,我们还上哪看病呢?
我咬牙拖着爷爷往山上走,迈出没两步,突然感觉肩上的重量重了一倍,
我的心脏像突然被一只手攥住了,血液已经在身体里凝滞,
回过身果然看见一个黑漆漆的枪眼,正中爷爷的心脏!我说不出恐怖还是悲伤,
只知道腿软得站不住,一下子跪倒地上哭嚎起来:停火时间!谁他妈的在开枪!
爷爷……爷爷……呜呜……这次没有人回答我,我的哀嚎声在空中打着旋儿,
不知道该往哪去!这时候一阵热风吹过来,它就跟战场上的硝烟一块儿,
飘到不知道哪里去啦。5赶山赶水去祁江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我是真不太敢走下去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掉头,就听到谌怀南有些沙哑而温柔的嗓音:我们在这儿呢,杨兄。
我心里一下子安定了,步子也轻快起来,像循着一道光走去。
看来谌怀南工作的时候并不喜欢安静,他总是轻声念叨着一些东西。
音机里天南海北的讯息、朋友带来的最新文艺界消息、时势政局又有什么变化……诸如此类,
我有时候会回他两句,有时候不会因为土台的封闭让他不知道许多东西。
我一边在心里感慨他的博闻广识,羡慕他的时髦热血。杨兄。你知道画院要举办研讨会吗?
说要筹备十年来最大规模的现代艺术展,我一定得去观摩观摩,
这个艺术展将是现代主义落幕的余晖,又开启后现代的大幕。杨兄。
你听说过那些大城市里的文学沙龙没有?我读过好多遍,他们的思想真是新潮又进步。杨兄。
你平时听什么音乐?你喜欢手风琴还是双簧管?马扎斯还是帕格尼尼?
我有好多胶片你要不要听听呢?一个沙哑的嗓音在矿洞回响着,是那样清澈,又是那样空灵。
我心里想着,怎么会有这样的青年呢,时髦而进步,博学又谦虚,
好像对万事万物都葆有热情!总是张开怀抱接纳从远方而来的新朋友、新客人,
我心里是真的很喜欢他了。近来下海做生意的工人渐多,宿舍楼空出不少床铺。
我们晚上就歇息在了谌怀南的厂区宿舍里。夜色笼罩山谷,他的唱片机也随之响起音乐,
寻梦园、蓝色的街灯、晚星、唐布拉、苦咖啡、魂断蓝桥,节奏轻缓,旋律柔美。
跟十年前流行的苏俄歌曲已大不一样,多是缠绵悱恻、男嗔女怨的小资情调,
听起来令人如痴如醉。听着听着谌怀南就站起身来,邀我一起跳舞,是要跳什么呢?交谊舞?
华尔兹?慢三快四?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跳,对舞蹈我实在是不擅长,只能几番摆手拒绝。
谌怀南也不恼,转而邀阿孝共舞,阿孝也就和着他的节拍跳起来。他一边跟阿孝跳着舞,
另一边眼神却始终在我身上流连,我以为他生气了,可是不是,他眉眼弯弯,平添笑意,
在笑意背后好像有更深邃的什么东西!我没有看明白,他就听着那音乐闭上了眼,
耳边传来温柔的曲声……在睡梦中我恍惚又看见谌怀南的眼神,笑着的,朦胧着的,
什么东西,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隐约还听见有松藻煤矿的工人到宿舍来找过谌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