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成了 "冗余教师"周一清晨,七点五十分。明德中学的会议室里,
弥漫着一股廉价的香氛与压抑混合的怪异气味。中央空调的冷风嘶嘶地吹着,
像一条冰冷的蛇,钻进每个人的衣领。阳光被厚重的窗帘切割成惨白的条状,
无力地投射在光可鉴人的会议长桌上。林砚坐在靠窗的角落,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上微微脱漆的“优秀教师”字样。那是三年前学生们集体送的。
她的坐姿一如既往的挺拔,像一株风雨中也不肯轻易弯折的翠竹。只是那微微低垂的眼睫下,
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昨晚,她为了给几个基础薄弱的学生准备个性化复习资料,
又熬到了凌晨两点。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阵疾风。新校长周伟走了进来,
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皮鞋锃亮,
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富有压迫感的“哒哒”声。他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梳得油光水滑,
嘴角习惯性地下撇,看人时眼神总带着一种审视与估量,仿佛在他眼里,世间万物皆可标价。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将腋下的真皮公文包“啪”地一声放在主位上,双手撑着桌面,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全场。“人都到齐了?好,我们开始晨会。”他的声音洪亮,
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权威感。
几句关于“学校发展战略”、“市场化转型”、“资源优化整合”的套话之后,
会议进入了令人窒息的核心环节。周伟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A4纸,
纸张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他清了清嗓子,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为了优化师资结构,全面提升我校的‘盈利效率’和市场竞争力,
经校领导班子慎重研究决定,对部分非核心岗位的教师进行……优化处理。
”“优化”两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台下众人惊恐的涟漪。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神惶恐地交流着。周伟的指尖在名单上缓缓下移,最终,
在一个名字上重重一顿,仿佛要用指甲将其抠穿。“林砚。”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
像腊月屋檐下悬着的冰锥,直直刺向角落,“林砚老师,所教科目为语文,经评估,
其教学风格与学校未来发展定位不符,个人资源整合能力欠缺,属于‘非核心教师’。
即日起,解除劳动合同,请于今日内收拾个人物品,办理离职手续。”“嗡”的一声,
林砚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重锤击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握着笔的手猛地收紧,
廉价的塑料笔杆发出“嘎吱”的呻吟,在她掌心掐出一道深陷的红痕。她强迫自己抬起头,
迎向周伟那毫无温度的目光。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带着极力克制后的细微颤抖,
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依旧清晰:“周校长,我带的毕业班,
语文平均分连续三年保持全市前三。去年,我被评为‘省级优秀教师’。我所教的班级,
本科上线率一直是百分之百。我想请问,您判定我为‘非核心’的依据,具体是什么?
是教学成绩,还是师德师风?”她的质问,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周伟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反驳,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抽屉,
从里面翻出一本红色封皮的证书——正是林砚去年获得的“省级优秀教师”荣誉证书。
他两根手指捏着证书的一角,像是捏着什么脏东西,然后手臂一扬,“啪”地一声脆响,
将证书重重摔在光洁的会议桌上。证书的烫金封面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依据?”周伟嗤笑一声,声音提高了八度,“林老师,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市场经济时代!学校要生存,要发展,
靠的是什么?是你这些虚头巴脑的分数和证书吗?
”他用手指狠狠戳着那本证书:“这玩意儿,能换来赞助吗?能拉来富二代的生源吗?
能给我们学校老师发绩效奖金吗?不能!它屁用没有!”他顿了顿,
目光更加锐利地投向林砚,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现在的家长,认的是什么?
是‘名校海归’的背景!是能给孩子铺路的人脉资源!你呢?林砚,
除了每天抱着那几本泛黄的课本死教,你还会什么?
连一场像样的、能维护关系的家长答谢宴都组织不起来!像你这样的老师,留在学校里,
就是占用宝贵的编制名额,阻碍学校的现代化进程!”这一番赤裸裸的“市场论”,
如同利刃,撕开了教育最后一块遮羞布。台下不少老教师面露愤懑,却无人敢出声。
就在这时,坐在周伟旁边的教导主任张梅立刻凑上前来。她四十多岁,穿着紧身的连衣裙,
脸上妆容精致,指甲上新涂的艳红色甲油格外扎眼。她拿起林砚放在桌面上备查的教案本,
鲜红的指甲划过上面工整详实的笔记,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周校长说得太对了!
”张梅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股谄媚,“林砚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死心眼儿了!
你看看人家王老师,周校长特意从国外请回来的高材生,人家刚回国,就通过家里的关系,
给学校拉来了五万块的企业赞助!还贴心周校长平时工作辛苦,
送了一套进口的高尔夫球杆让校长放松放松。你呢?”她的话锋像毒蛇的信子,
猛地转向林砚:“上次,周校长信任你,想让你私下给他儿子补补语文,这是多好的机会?
你倒好,一句‘按规定不能进行有偿补课’,直接把校长堵回去了!林砚啊林砚,
你说你这不是榆木脑袋是什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怎么在社会上混?”这话,
比周伟的指责更恶毒,更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林砚脸上。
火辣辣的羞耻感从脸颊一直蔓延到全身。她不是不懂那些所谓的“变通”,
她只是固执地、近乎愚蠢地认为,学校这片净土,不该被这些东西污染。教书育人,
它的“味”不该是这样的。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同事们纷纷低下头,
有人紧张地搓着手指,有人假装整理面前的笔记本。但林砚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看到,
有人偷偷举起了手机,摄像头正对着她;更有甚者,
比如平时就与她有些教学理念不合的数学老师李娟,嘴角正难以自抑地向上扬起,
那幸灾乐祸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林砚不再说话了。她默默地低下头,
将掌心那枚几乎要被掐断的笔,轻轻放回原处。所有的争辩,
在早已预设好的结局和赤裸裸的恶意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会议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林砚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木偶,跟着人流走出会议室。
回到那间熟悉的、堆满了书籍和试卷的办公桌前,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再次一刺。
几个平日里围着张梅转的年轻老师,正聚在她的工位旁,指指点点,低声嗤笑着。
教数学的李老师,也就是刚才在会议室偷笑的那位,看见林砚过来,故意拔高了音量,
像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哟,林老师回来了?
听说……你要去城东那家新开的培训机构当助教了?唉,说起来也挺适合你的,
毕竟除了上课,啥也不会嘛!不过能有份工作就不错了,现在找工作多难啊,是吧?
”另一个年轻女老师立刻配合地,将一张皱巴巴的培训机构招聘传单,
“啪”一声拍在林砚的桌面上,传单上“急聘语文助教,月薪三千,
要求大专以上”的字样格外醒目。“林老师,我们可是帮你打听好了,”女老师假惺惺地说,
“这家机构正缺人呢!月薪三千,虽然少了点,但省着点花,也够你交个房租了不是?
”恶意的调侃,如同跗骨之蛆。林砚没有回应,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她只是默默地、缓慢地打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开始收拾属于她的、不多的私人物品。
几本常用的参考书,一个用了多年的、掉了漆的茶杯,还有……一个藏在最深处,
有些年头的旧铁盒子。她轻轻拂去铁盒上的灰尘,打开了它。里面没有贵重的东西,
只有厚厚一叠学生们送的手工贺卡。有的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稚嫩却真诚:“林老师,
您是我遇到过最好的老师!”“谢谢您,林老师,让我爱上了语文。”“林老师,
祝您永远年轻漂亮!”……在这些贺卡的最底层,压着一份折叠起来的、质感硬挺的文件。
她将文件取出,缓缓展开。那是一份烫金的一式三份的聘书。
基础教育专家顾问团 顾问聘期:五年签发单位:江州市教育局盖章聘书右下角的日期,
是去年她获得“省级优秀教师”之后不久。当时教育局领导亲自找她谈话,
希望她能发挥更大作用,但她再三请求,希望低调处理,她只想安心待在教学一线,
多陪陪孩子们。领导尊重了她的意愿,此事并未公开,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她一直将这份荣耀深藏,认为它远不如学生的一句“老师好”来得实在。此刻,
这份聘书在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下,散发着沉静而温润的光芒,
与桌上那本被摔得孤零零的、显得格外讽刺的“省级优秀教师”证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砚紧紧攥着冰凉的铁盒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抬起头,望向窗外。操场上,
学生们正在欢快地奔跑,充满生机。而这片她奉献了八年青春的地方,
正在用一种最不堪的方式,将她驱逐。她没有流泪,
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彷徨和委屈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坚硬的平静。
心里,一个清晰的声音冷笑起来:周伟,张梅,还有所有冷眼旁观、推波助澜的人。
你们以为丢掉的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包袱?等着吧。很快,你们就会知道,自己亲手丢掉的,
究竟是什么。我会让你们,求着我回来。2 学校乱成一锅粥林砚离开的第二天,
明德中学高二三班的语文课,就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片现场。
周伟重金礼聘来的“海归名师”王莉,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
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走进了教室。她将新款LV手袋随意放在讲台上,
下巴微扬,用带着点刻意洋腔的普通话开始了自我介绍。“同学们好,
我是你们的新语文老师,王莉。我毕业于美国常春藤名校,主修比较文学。我的教学理念是,
用国际化的视野,重新解构我们古老的文本,让语文课变得……嗯,更高级,更有趣。
”台下学生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这节课,
正好讲到了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王莉照着投影幕布上的PPT,
用她那“高级”的语调念着:“……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出初,
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初”字读成了“出”,底下有学生小声纠正:“老师,
是暮春之初。”王莉眉头一皱,不悦地瞥了那个学生一眼,没有理会,
继续念道:“……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引以为流觞曲水……”念到“流觞曲水”,她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备课内容,
然后自信满满地解释道:“这个‘曲水流觞’啊,很简单,
就是古人在弯弯曲曲的小水沟旁边坐着,把酒杯放在水面上飘来飘去,谁飘到面前谁就喝酒,
是一种……嗯,比较原始的喝酒玩闹的游戏。”这话一出,教室里一片哗然!
坐在后排的陈乐乐,一个深受林砚影响、酷爱古典文学的女孩,再也忍不住了,
唰地举起了手。“王老师!林老师不是这么讲的!”陈乐乐的声音清脆而坚定,“林老师说,
‘曲水流觞’是魏晋时期文人雅士的一种高端雅集活动,不仅仅是喝酒,
更重要的是吟诗作赋,抒发性情,体现了古人‘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和优雅的生活情趣!
它不是简单的玩闹!”王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像是被当众扇了一巴掌。
她将课本重重地往讲台上一拍,发出巨大的声响,粉笔灰都震得飞扬起来。“你懂还是我懂?
”她尖声道,语气带着被冒犯的恼怒,“我可是从国外名校毕业的!
我接触的是最前沿的教育理念!林砚?她那种连国门都没出过的土鳖老师,
懂什么叫‘国际视野’?懂什么叫‘文化比较’?她的那些老掉牙的解释,早就该被淘汰了!
”“土鳖老师”四个字,彻底点燃了学生们心中的怒火!几个平时被林砚教导,
对她敬佩有加的学生,
出了一本蓝色封皮、略显陈旧却保存完好的小册子——《古代文化常识手册林砚整理》。
这是林砚利用无数个休息日,查阅大量古籍资料,精心为学生编纂的课外读本,图文并茂,
深入浅出。一个男生直接拿着手册冲到讲台前,翻到“曲水流觞”那一页,
指着上面的文字和插画,大声道:“王老师您看!林老师这里写得清清楚楚!
不仅有文字解释,还附了《兰亭集序》的书法拓片图片,以及历代文人对此活动的评价来源!
她说这是中华文化的瑰宝,需要我们用心理解和传承!”王莉凑过去一看,
只见手册上字迹工整娟秀林砚亲自手写后复印的,注释详尽,引经据典,出处明确。
很多资料她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见过了。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强撑着面子,一把推开手册,色厉内荏地呵斥:“拿开!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现在高考考的是核心素养,是思维发散!谁让你们死记硬背这些没用的故纸堆了?
都回到座位上去!这堂课继续!”然而,课堂的秩序已经失控。学生们的不满如同沸腾的水,
压抑不住。下课铃响,王莉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教室。但她没想到,
更致命的打击还在后面。陈乐乐和几个同学,早在王莉口出狂言、贬低林砚的时候,
就偷偷用手机录下了完整的课堂音频。陈乐乐的妈妈,
一位性格泼辣、在家长中颇有影响力的律师,收到音频后,只听了前半段,就气得火冒三丈。
她直接将该段录音发到了拥有五百人的“明德中学高二家长群”,并且特意@了校长周伟。
乐乐妈妈:“@周伟 校长,请问这就是您不惜裁掉省级优秀教师林砚,
也要重金请来的‘海归名师’?连《兰亭集序》的基本文化常识都能讲错,
还公然在课堂上贬低、侮辱深受学生爱戴的前任老师!
您这是在拿我们孩子的高考前途当儿戏吗?!我们需要一个解释!”这段录音,
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家长群里掀起了滔天巨浪!轩轩爸爸:“我的天!这读的什么?
暮春之‘出’?我儿子都比她强!” 小雨妈妈:“曲水流觞就是喝酒玩闹?
这水平也配当老师?还是名校海归?假的吧!” 浩然爸爸:“@周伟 校长,
请立刻出来解释!为什么裁掉林老师?我们需要林老师回来!
” 静怡妈妈:“已经拨打教育局投诉电话!这种误人子弟的老师,必须马上处理!
”群情激愤,刷屏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更有行动力强的家长,
直接拨通了市教育局的公开投诉热线。校长办公室里,
周伟看着手机上不断弹出的@信息和私信,
听着办公室座机此起彼伏的铃声都是媒体和愤怒家长打来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满头大汗,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着额头。他万万没想到,
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用来打造“国际化名校”招牌的王莉,第一堂课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更没想到,家长们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迫于压力,他只能硬着头皮找王莉谈话,
希望她能“暂时休息一下”,避避风头。谁知王莉一听,顿时柳眉倒竖,
大小姐脾气彻底爆发:“周校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可是你三番五次请我回来的!
现在出了点小事就想让我停课?我告诉你,没门!你想让我停课可以,
那我拉来的那五万块赞助费,你们必须双倍,不,三倍赔偿给我!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
”周伟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指着王莉“你……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他焦头烂额,既要应付家长和教育局的质询,又要安抚眼前这个“祖宗”的时候,
更糟糕的消息,如同雪崩般接踵而至。他办公桌上的红色专线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这是他特意连接几位重要“赞助商”的电话。周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抓起电话,
语气带着谄媚:“喂?王总!您好您好!”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
仿佛能通过电话线将人冻结:“周伟。”直呼其名,语气不善。周伟心里咯噔一下,
预感不妙:“王总,您……有什么指示?”“指示?”对面的王总冷笑一声,“我刚刚听说,
你把林砚老师给裁了?是不是?”周伟头皮一阵发麻,支吾道:“这个……王总,
这是学校正常的师资调整……”“调整个屁!”王总粗暴地打断他,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周伟,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儿子去年就在林老师的班里,
语文成绩从九十多分硬生生提到了一百二!我之所以答应给你们学校赞助,
就是冲林老师的面子!我觉得她是个真正负责任、有水平的好老师!现在,你告诉我她走了?
”王总的声音陡然拔高:“那我们的赞助协议到此为止!之前承诺的款项,
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另外,我会通知圈内的朋友,慎重考虑与你们明德中学的合作!
你好自为之吧!”“啪!”电话被狠狠挂断,只剩下忙音在周伟耳边嗡嗡作响。
周伟拿着话筒,僵在原地,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直到这一刻,
他才恍然惊觉,他之前吹嘘的、赖以傍身的所谓“资源”和“人脉”,诸如王总的赞助,
还有其他几家企业的“意向”,
竟然绝大部分都是建立在林砚扎实的教学成果和良好口碑的基础之上!家长们信任她,
赞助商认可她,而他周伟,只不过是恰好坐在了这个可以攫取她成果的位置上!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拆掉了承重墙,还在沾沾自喜于室内装修的蠢货!
巨大的恐慌和懊悔瞬间淹没了他。不行!必须把林砚找回来!至少,要把王总的赞助稳住!
他像是疯了一样,冲出门,对着正在隔壁办公室涂指甲油的张梅嘶吼:“张主任!快!
快给林砚打电话!无论如何,求她也好,骗她也罢,让她立刻回学校!
只要她能把王总哄回来,什么条件都可以谈!”张梅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不敢怠慢,
连忙拿出手机,翻出林砚的号码拨了过去,顺便按下了免提键。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那边环境有些嘈杂,似乎有风声,还有搬运东西的声音。“喂?张主任?”林砚的声音传来,
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张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亲切,
却又带着一丝习惯性的居高临下:“林砚啊,是我。你现在在哪儿呢?
学校这边有点紧急情况,周校长希望你马上回来一趟。”“哦?紧急情况?
”林砚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意外,“我现在不在市里。有什么事吗?
”张梅看了一眼旁边急得直跳脚的周伟,
硬着头皮说:“就是……之前赞助我们学校的那个王总,他那边有点误会。林砚,
你看你能不能赶紧回来,跟王总解释一下?毕竟当初也是你……”她的话没说完,
但意思很明显。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林砚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嘲弄的笑声。
“张主任,”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冰凌相撞,清晰冰冷,“当初在会议室,
你们摔我荣誉证书,用指甲划我教案,说我是‘非核心’,是‘占编制’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需要我回来?”“你们纵容别人碾碎学生们送我的贺卡,
嘲讽我除了上课啥也不会,只配去当月薪三千的助教时,怎么没想过需要我回来?”“现在,
你们的‘海归名师’搞砸了,赞助商要撤资了,想起我来了?”她的语气陡然转厉,
虽未提高音量,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张梅,你告诉周伟,求人,
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但很可惜,现在,晚了。”“嘟—嘟—嘟—”忙音再次响起,
比王总那次挂断,更让周伟和张梅感到窒息和冰冷。张梅拿着手机,僵在原地,
脸上红白交错,尴尬、愤怒、还有一丝恐惧交织在一起。周伟无力地瘫坐在真皮老板椅上,
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
那个平时不声不响、只知道埋头教书的林砚,一旦展现出她锋利的一面,竟是如此的可怕。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3 教育局来人王总的撤资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原本就因“海归名师”事件而对学校管理层极度不信任的家长们,联合了起来。
他们组建了“维护明德中学教学质量家长联合会”,陈乐乐的妈妈被推选为临时代表。
家长们列出了三大诉求:彻查并解释裁撤林砚老师的真实原因。
立即解除与不具备相应教学能力的王莉老师的聘用合同。
强烈要求校方聘请林砚老师回归教学岗位。诉求书被正式递交到了校长办公室和周伟的手里。
与此同时,教育局那边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不仅投诉电话被打爆,
几位关键领导的办公桌上也摆满了来自不同渠道的反映信,
有些甚至直接来自本市有头有脸的企业家他们很多人的孩子都曾受益于林砚的教学。
周伟被逼到了墙角。他深知,如果不能平息众怒,他这个校长的位置恐怕都坐不稳了。
无奈之下,他决定硬着头皮,组织召开一场“高二年级家长沟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