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共生契约
“哥！”
一个带着欣喜的、细弱的声音响起。
瘦小的杨小婉从炕上支起身子，苍白的小脸努力挤出笑容，一双大眼睛因为他的归来而有了光亮。
她身上盖着打满补丁的薄被，旁边放着一个小泥炉，上面煨着一个粗陶药罐，里面是给她熬的草药，散发着苦涩的气味。
“小婉，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杨宸快步走到炕边，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
“嗯，好多了。”
小婉乖巧地点点头，随即忍不住掩嘴轻轻咳嗽了两声，瘦弱的肩膀随之轻轻颤抖，看得杨宸心头一紧。
这时，母亲柳芸端着一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从屋后那矮小简陋的厨房里走出来。
她才二十八岁，却被劳累和忧虑催磨得像是老了十岁，鬓角过早地染上了霜白，一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
看到儿子回来，她眼中流露出温柔与关切。
“宸儿回来了，快，喝点粥暖暖身子。”
她把粥碗递给杨宸，又看向小婉，声音轻柔，“锅里还有，娘给你盛。”
杨宸看着碗里稀疏可数的米粒，喉头哽咽。
他知道，这己是母亲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粮食了。
而父亲的碗筷，依旧冷冷清清摆在一边，那个男人今夜又不知在何处醉生梦死。
“娘，我吃过了。”
杨宸想把碗推回去。
“胡说，娘还不知道你？
快吃了。”
柳芸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将碗又推了回来，转身去给小婉盛粥。
她的背影单薄而瘦削，却仿佛能为他和小妹撑起一片小小的天空。
看着母亲和妹妹，杨宸鼻子一阵发酸，他默默低下头，大口喝着无味的米粥，心里却比在矿洞里被张老三欺负时还要难受百倍。
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苦。
他将今天的工钱全部塞进墙角那个母亲藏钱的破瓦罐里。
这点钱，远远不够，但己是他此刻所能付出的全部。
夜里，他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睁眼看着窗外漏进的惨淡月光，毫无睡意。
张老三嚣张的嘴脸、王管事冷漠的眼神、小婉苍白的脸颊、母亲疲惫的身影、父亲空荡荡的位置……所有画面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
最后，定格在矿洞深处那异常的一抹紫色反光上。
如果能挖到一块品质好点、或者大一点的灵晶……就能换来几剂好药，一袋能让母亲和小妹吃饱的精米……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
第二天，杨宸像往常一样下矿。
他表现得更加顺从卖力，小心躲避着监工巡视的视线，利用歇息的间隙，慢慢地、不动声色地朝着记忆中的那片异常的区域移动。
越往那片废弃区域深入，矿道越发狭窄偏僻，镶嵌的萤石变得稀少，光线昏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也湿冷得刺骨。
这里显然己被废弃多年，死寂得可怕，只能听到他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他找到了！
那是一枚紫色晶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紫意，触手冰凉。
他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和忐忑，握紧矿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下！
“镪——！”
一声迥异于凿击岩石的清脆异响炸开！
紧接着，一道璀璨紫光猛地从镐尖落点爆发出来，瞬间将昏暗的坑道映照得一片紫濛濛，妖异而神秘！
强光刺得杨宸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后退抬手遮挡。
勉强睁开刺痛的双眼，只见被他敲裂的岩壁缝隙中，一枚鸽子蛋大小、晶莹剔透的深紫色晶石正熠熠生辉，表面布满了玄奥的纹路，美得惊心动魄。
还不等他看清，那紫色晶石“咔嚓”一声，骤然碎裂！
一道耀眼的紫色电光，从那碎裂的晶石中激射而出，以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瞬间没入杨宸的眉心！
“呃啊！”
杨宸只觉得眉心一凉，仿佛被一根冰针刺透，随即一股意识洪流，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
“啊——！”
剧烈的头痛让他抱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痛苦地蜷缩倒地，浑身剧烈地抽搐。
在他的识海深处，一个紫色的残影正缓缓凝聚成型。
那是一个身着华贵云纹道袍的男子虚影，面容俊朗非凡，眉宇间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的贵气与威严但此刻，他那虚幻的脸上却充满了绝处逢生的震惊与狂喜！
“天不绝我！
苍天有眼！！”
那紫色残影激动得长啸一声，猛地扑向杨宸那团看起来微弱的灵魂光团，一把抓在手中，张开虚幻大口，便要即刻吞噬！
杨宸的灵魂光团感受到致命的威胁，开始剧烈抵抗，如同狂风暴雨中的野草，看似卑微渺小，却韧性惊人，死死守住核心的一点灵光不灭！
同时，他的识海自发产生一股奇异的吸力和禁锢之力，竟将那强势的紫色残影牢牢束缚！
“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
区区一个凡童，识海怎会如此广阔坚韧？！
还能反噬我的魂力？！
不对！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藏魂之体’？！”
紫色残魂脸色骤变，骇然发现不仅无法吞噬对方，自身本就残存不多的魂力，反而正在被这诡异广阔的识海缓慢而坚定地吸收、同化！
照这样下去，他恐怕要先一步魂飞魄散！
杨宸虽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求生本能让他清晰无比地感觉到有极其可怕的东西侵入了脑海，要吞噬他的灵魂，抢夺他的身体！
他疯狂地调动全部意志抵抗、反击！
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灵魂拉锯战，在杨宸的识海中激烈地展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长达一个时辰。
那紫色残魂变得越来越暗淡虚幻，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不仅夺舍无望，再僵持下去，恐怕连这最后一丝残魂都要被这诡异的识海彻底磨灭、吸收殆尽！
残魂猛地向后飘退，避开杨宸灵魂本能的撕扯，发出一道急促而虚弱的意念波动：“停手！
快停手！
小子……少年！
再斗下去，你我只会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杨宸的精神依旧紧绷如弦，攻击未有丝毫放缓，传递出愤怒而警惕的情绪：“你是谁？！”
“本座…我乃九阙天城少宗主，谢云流。
遭奸人暗算，身死道消，仅剩这一缕残魂依托‘紫魂晶’苟延残喘。
方才是我残魂即将消散的本能反应，实属无奈……”残魂的语气带着颓然和妥协。
九阙天城？
少宗主？
这些名头对杨宸而言遥远而陌生，但他能感觉到对方话语里的虚弱和不甘。
“你想怎样？”
杨宸警惕地追问，不敢有丝毫放松。
谢云流的残魂沉默片刻，似乎在下某种决心，最终沉声道：“少年，我们做个交易吧。”
“我引你踏上仙路，授你无上仙法，给你改变命运、保护你想保护之人的力量！
如何？”
“条件呢？”
杨宸立刻反问。
现实的残酷早己教会他，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助我温养灵魂，恢复力量。
待你足够强大之时，需替我重铸肉身，并助我清算血债！”
谢云流的语气中透出一股刻骨铭心的恨意。
仙路？
力量？
复仇？
这些词语猛烈冲击着杨宸的心灵。
他太渴望力量了，渴望到足以压下对这未知残魂的巨大恐惧和本能排斥。
不再受人欺凌，走出这暗无天日的矿洞，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这一切遥不可及的梦想，似乎突然有了一丝实现的可能！
虽然风险巨大，与一个方才还要夺舍自己、来历不明的残魂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这或许是他这株贱命野草，唯一能抓住的、逆天改命的机会！
这是一场押上一切的豪赌，赌注是他的命，而奖品，是他和家人的未来。
短暂的沉默后，杨宸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好！
我答应你！
但你若再有任何不轨之举，我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先了结你！”
“一言为定！”
谢云明显流松了口气，“以你我魂源为誓，缔结‘共生之契’！
互不背叛，同生共死，共求大道！”
谢云流的双手艰难地掐动一个复杂的诀印，一道散发着尊贵紫意的复杂符文和一道纯净透明的符文在他虚幻的掌中缓缓凝聚，散发出玄妙的灵魂波动，缓缓飘向杨宸那团依旧警惕的灵魂光团。
“这是最严苛的魂源誓言符，你可以仔细感受其中的约束之力。
若违此契，魂源自灭，永世不得超生！”
杨宸集中全部意念，仔细感受着那魂源誓言符中蕴含的誓言内容，再三确认无误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云流操控着两枚魂源誓言符，那枚紫色符文烙印在杨宸的灵魂本源之上，而那枚透明符文则烙印在他自己残存的魂体之上。
符文落下的瞬间，杨宸顿时感觉到与谢云流建立了一种奇妙而稳固的灵魂联系，仿佛命运被一条无形的线捆绑在了一起。
下一刻，他的意识猛地被弹回，回归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