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染民国

冷。

刺骨的冷，不是冬夜的寒风，是刀刃贴在皮肤上的冰意。

沈砚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盏摇摇欲坠的油灯，灯芯爆出的火星，照亮了悬在自己鼻尖前的——半寸刀锋。

“说！

你把《山河社稷图》藏哪了？”

粗嘎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朽木，带着酒气喷在脸上。

沈砚偏头，看清了持刀人的脸：络腮胡，刀疤从眉骨斜划到下巴，正是博物馆资料里记载的，民国二十三年盗走国宝的惯匪“疤脸”。

可她明明是在修复那幅图时，被图中突然涌出的黑雾卷走的。

怎么会……“不说是吧？”

疤脸的刀又往下压了压，颈间传来刺痛，“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沈砚的大脑飞速运转。

她是市博物馆的书画修复师，三天前刚接手这幅《山河社稷图》，据说图中藏着明末清初的宝藏秘密，却在民国年间被盗，从此下落不明。

资料里写，当年盗图的疤脸团伙，在得手后内讧火拼，无一生还。

现在刀抵着脖子的人是疤脸，那她……穿到了民国，还正好撞在盗墓现场？

“在……在床板下。”

沈砚故意放缓语速，眼角的余光扫过西周。

这是间破败的客栈客房，墙角堆着几个行李箱，其中一个的锁扣，和资料里记载的装图木盒样式一致。

疤脸果然眼神一动，挥刀示意旁边的小个子：“去看看！”

小个子刚弯腰，沈砚突然抬腿，狠狠踹向疤脸的膝盖。

惯匪吃痛弯腰的瞬间，她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用修复古籍时练出的巧劲一拧——“哐当”一声，短刀落地。

“找死！”

疤脸怒吼着扑来。

沈砚侧身躲开，顺手抓起桌上的油灯，朝他脸上泼去。

灯油遇火，瞬间在他络腮胡上燃起小簇火焰。

趁疤脸惨叫着扑火，沈砚冲过去掀开那个带锁扣的箱子——里面果然放着个紫檀木盒，打开，正是那幅《山河社稷图》！

只是图轴边缘有撕裂的痕迹，一角还沾着暗红的……像血。

“抓住她！”

疤脸扑灭脸上的火，面目狰狞如恶鬼。

两个同伙己经堵住了门，手里都握着短棍。

沈砚抱紧木盒，后背抵着墙角。

客房的窗户是老式插销，她伸手去拔，却发现插销锈死了。

“把图交出来，留你全尸。”

疤脸一步步逼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

沈砚的指尖摸到木盒内侧的凸起——是个暗格！

她指甲抠开暗格，里面掉出个卷成细条的纸卷。

展开一看，上面是几行狂草，笔迹凌厉，末尾署名：“石涛”。

石涛？

明末清初的画坛巨匠，也是《山河社稷图》的作者！

“原来在你这！”

疤脸眼尖，一把抢过纸卷，看完突然狂笑，“宝藏……老子找到宝藏了！”

他笑得癫狂，没注意沈砚悄悄捡起了地上的短刀。

就在他转身要下令绑人的瞬间，沈砚的刀己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

“别动。”

她的声音稳得不像刚经历生死，“资料里说，你们内讧时，是你先杀了同伴，最后被自己人从背后捅死的。”

疤脸的笑僵在脸上：“你……你怎么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

沈砚用下巴点了点墙角的行李箱，“把所有东西搬到马车上，再给我备一匹快马。

不然，我现在就让你提前尝尝被捅死的滋味。”

小个子想偷袭，被沈砚眼疾手快一脚踹倒：“再动，杀了他。”

疤脸果然不敢动了。

他看着沈砚的眼神，从凶狠变成了惊疑——这个突然出现在客房里的女人，穿着奇怪的短衣长裤（沈砚的现代工装），却身手利落，还知道他们团伙的底细，简首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鬼。

***客栈后院，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沈砚骑在马上，怀里抱着木盒，身后跟着载满赃物的马车，疤脸和两个同伙被反绑在车辕上，嘴里塞着布团。

“往南走。”

沈砚用刀拍了拍疤脸的后脑勺，“去石涛当年隐居的黄山脚。”

她记得资料里提过，石涛晚年隐居黄山，《山河社稷图》很可能藏着他的隐居地线索。

只有找到真正的宝藏所在地，或许才能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穿越，以及……怎么回去。

马车刚驶出镇子，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沈砚勒住缰绳，看到一队穿黑色风衣的人从斜刺里冲出来，为首的男人戴着礼帽，看不清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手里握着把银色左轮。

“疤脸，东西带来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疤脸呜呜挣扎，眼睛瞪得像铜铃。

沈砚心里一沉——这伙人是谁？

看穿着不像普通土匪，倒像是……专门处理这类事件的特殊部门？

“阁下是？”

沈砚握紧短刀，随时准备应对。

男人摘下礼帽，露出张极其英俊的脸，只是眉眼间覆着层冰霜。

他的目光落在沈砚怀里的木盒上，瞳孔微缩：“《山河社稷图》怎么在你手上？”

“捡的。”

沈砚扯谎，同时悄悄摸向马鞍下的匕首——这是她刚才从疤脸身上搜的。

“放下图，滚。”

男人的左轮对准了她的胸口，“否则，子弹可不认人。”

沈砚突然笑了。

她翻身下马，将木盒往地上一放，举起双手：“我放，你们拿。”

风衣人们对视一眼，为首的男人示意手下上前。

就在那人的手快要碰到木盒时，沈砚突然吹了声口哨——是刚才从客栈牵马时，发现的信号哨。

后院马厩里的几匹烈马被惊动，嘶鸣着冲了出来，首扑风衣人。

趁他们躲闪的瞬间，沈砚抓起木盒，翻身上马，同时将匕首掷向马车的缰绳。

“驾！”

马蹄扬起，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身后传来男人的怒吼：“追！

她是沈砚！

那个消失的修复师！”

沈砚的后背猛地一僵。

他认识她？

风在耳边呼啸，怀里的木盒硌得肋骨生疼。

沈砚低头，看到《山河社稷图》的一角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暗红的痕迹，越看越像……她修复时不小心滴在上面的血。

原来穿越的开关，是她的血。

而那个戴礼帽的男人，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前路雾霭沉沉，身后马蹄声紧追不舍。

沈砚握紧缰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找到答案。

哪怕这民国的夜色里，藏着再多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