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玄甲染血魔界北境的荒原被血色浸透时,陆砚宁的玄甲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色泽。
她踩着齐膝的尸骸前行,每一步都陷在黏腻的血污里,靴底碾过断裂的兵刃与破碎的骨片,
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风裹着浓重的腥气掠过耳畔,带着北境特有的凛冽寒意,
却吹不散她眼底的决绝。手中的长剑“裂穹”嗡鸣不止,刃上的血珠连成线,
坠落在地时溅起细小的血花。就在半个时辰前,叛军首领挥舞着巨斧朝她劈来,
斧刃划破空气的呼啸声犹在耳畔。她侧身避开时,斧面擦着肩胛掠过,
玄甲被劈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滚烫的血瞬间涌了出来,在寒风中很快凝成暗红的冰碴。
可她终究是赢了。陆砚宁抬手抹去额角的血污,指尖触到一道新添的伤口,***辣地疼。
她低头看向脚边那颗滚落在地的头颅——叛军首领的双目还圆睁着,浓密的胡须上沾满血痂,
仿佛到死都不肯相信,自己会败在一个女子手中。“将军!”副将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甲胄上的箭羽还在摇晃,“北境十三部残余势力已尽数投降,清点完伤亡便可回营了。
”陆砚宁没回头,只是用裂穹的剑鞘挑起那颗头颅,声音比北境的寒风更冷:“带路。
”中军帐外的卫兵见了她这副模样,纷纷垂首敛目,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们都认得这颗头颅,
更认得这位浑身浴血的女将军——十年前她单枪匹马闯到冥川少主帐前时,
手里也提着一颗叛将的头颅,那时她的盔甲还是亮闪闪的玄色,眼里的光比裂穹的锋芒更盛。
帐帘被她用剑鞘掀开,带着一身血腥气闯进去时,冥川正坐在案前查看舆图。
他穿着墨色常服,乌发用玉冠束起,侧脸的线条冷硬如刀削,指尖划过南疆的地界时,
指节微微用力。听到动静,他只是抬了抬眼,目光在她满身血污上短暂停留,
最终落在那颗狰狞的头颅上。“北境平了?”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
陆砚宁单膝跪地,将头颅稳稳放在脚边,铁甲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是。
叛军首领乌兰已伏诛,其子率十三部残余势力投降,北境三千里疆土尽归王庭。”她顿了顿,
喉间有些发紧,“此战斩杀叛军三万余,我方伤亡七千……”“知道了。”冥川打断她,
视线重新落回舆图,“下去处理伤口吧,军医就在帐外。”没有预想中的嘉奖,
没有一句慰问,甚至没再多看她一眼。陆砚宁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指腹蹭过粗糙的防滑纹路,那里还残留着斩杀敌人时的震颤。她深吸一口气,正欲起身,
帐外却传来轻柔的脚步声,像落在雪地的柳絮。白知薇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
素白的裙衫在满是血腥气的帐中显得格外干净,裙摆扫过地面时,连一丝尘埃都没扬起。
她鬓边簪着朵新鲜的白梅,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走近时带着淡淡的花香。“川哥哥,
”她的声音软糯得像化开的蜜糖,眼尾微微泛红,像是刚哭过,“我听说砚宁姐姐回来了,
特意炖了安神汤给你。”她将描金的汤碗放在案上,目光落在陆砚宁身上时,睫毛轻轻颤动,
“姐姐又受伤了?盔甲都裂了,一定很疼吧。”冥川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
原本紧蹙的眉峰舒展开,伸手接过汤碗时,指尖不经意间擦过白知薇的手背。
“不必如此费心。”他的声音里带着陆砚宁从未听过的温度,像春日融雪。
“只要能让川哥哥舒心,知薇不怕麻烦的。”白知薇低下头,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
耳尖微微泛红,“姐姐刚打完仗,也该歇歇了,我再去给姐姐炖一碗补汤吧?”“不用。
”陆砚宁猛地站起身,铁甲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末将告退。”她转身走出军帐时,
听到冥川对白知薇说:“外面风大,别去了,让侍女送去就好。”那语气里的关切,
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帐外的风更冷了,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陆砚宁仰头望向天边的残月,那月亮被云层遮了大半,只剩一弯冷光,
像极了冥川看她时的眼神。她抬手按住肩胛的伤口,那里的血已经浸透了内衬,
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可这点疼,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十年前她站在这里时,
也是这样满身血污,却挡不住眼里的光。那时冥川还是个备受排挤的少主,被各路势力欺压,
连块安稳的封地都没有。她提着仇人的头颅闯进他的帐,说:“我助你登位,你许我什么?
”他那时笑了,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锐气,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玄铁令牌:“整个魔界,
你要什么,便有什么。”那时她信了。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足够能打,
就能成为他最信任的人。可现在她才明白,有些人生来就被偏爱,就像白知薇不必提剑,
不必流血,只需穿着素白的裙衫,说几句软话,就能得到她拼尽全力也换不来的温柔。
裂穹剑在鞘中低鸣,像是在替她不平。陆砚宁握紧剑柄,转身走向自己的营帐。
明天还要清点战俘,还要安抚降兵,还要为他谋划下一场战役。她没有时间伤春悲秋,
因为她是陆砚宁,是冥川手中最锋利的刀——刀,是不需要有感情的。只是那晚,
她对着军医拆开伤口时,看着白骨上沾着的碎甲片,忽然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军医吓得手一抖,她却只是闭上眼:“没事,继续。”有些疼,忍忍就过去了。
就像这十年来的所有委屈一样。2 第二章:十年刀光陆砚宁的盔甲换过三副,
每一副都比前一副更重,上面的裂痕补了又补,最后连最好的铁匠都摇头说:“将军,
这甲胄快撑不住了,再挨几下重击,怕是要碎。”她那时正坐在沙盘前推演战术,
闻言只是淡淡道:“再补补。”第三副玄甲上最醒目的裂痕,是在攻打南疆时留下的。
那座上古结界由三位长老合力镇守,结界外布着百八十个陷阱,光是破除外围的阵法,
就折损了她麾下三千精兵。最后关头,她亲自提着裂穹剑冲在最前面,结界破碎的瞬间,
三位长老的合力一击打在她背上,玄甲当场裂开三道口子,她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
撞在岩壁上,吐出的血染红了半面山壁。醒来时已是三天后,她躺在简陋的营帐里,
浑身缠满绷带,连动根手指都疼。副将红着眼眶说:“将军,少主……少主来看过您一次,
见您没醒,就走了。”陆砚宁“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她知道,那时白知薇染了风寒,
冥川定然守在她身边。果然,傍晚时侍女送来汤药,说:“白姑娘特意吩咐厨房炖的,
说将军失血过多,要好好补补。”药碗是精致的白瓷描金,药汁里飘着名贵的雪莲,
可陆砚宁喝着,却觉得比北境的雪水还要凉。她在病榻上躺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
冥川一次都没来过。倒是白知薇来了两次,每次都穿着不同的素色衣裙,
坐在床边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姐姐,川哥哥最近愁得睡不着觉,南疆刚平定,
天界又来施压,说我们不该擅自破除上古结界。”白知薇捻着衣角,声音担忧,
“我真怕他累坏了身子,可我又帮不上什么忙……”陆砚宁靠在床头,
背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让他放心,我很快就能起身。”“姐姐最厉害了。
”白知薇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有姐姐在,什么难关都能过去的。”她顿了顿,
忽然压低声音,“只是……姐姐,你别怪川哥哥,他不是不关心你,
只是他心里装着整个魔界,有时候难免顾不上……”这番话说得体贴,
却字字都在提醒陆砚宁:你只是他的工具,别妄想其他。陆砚宁闭上眼,没接话。
白知薇讨了个没趣,坐了会儿便离开了。她走后,陆砚宁掀开被子,忍着剧痛下床,
走到沙盘前。上面插着密密麻麻的小旗,代表着各方势力的布防,她指尖划过天界的方向,
眼神冷冽如冰。三天后,她瞒着所有人,带着三名亲卫潜入了天界。
天界的守卫比想象中更森严,护城的金光屏障能灼伤魔族的肌肤。她忍着手臂被灼烧的剧痛,
避开巡逻的天兵,摸到了存放聚魂灯的凌霄殿。那盏灯是上古神物,据说能聚万千魂魄,
有了它,便能轻易破除天界的防御。偷灯的过程比打仗还惊险,她被天界战神发现时,
几乎是凭着一股蛮力冲出来的。身后的天雷追着她劈,半边身子都被劈得焦黑,
头发烧焦了大半,怀里的聚魂灯却紧紧护着,没沾半点损伤。回到魔界时,
她几乎是爬着进了冥川的帐。聚魂灯的光芒映着她焦黑的脸,她看着冥川,
声音嘶哑得像破锣:“灯……拿到了。”冥川正坐在案前,白知薇站在他身后,
为他轻轻按着肩膀。看到她这副模样,他只是皱了皱眉,接过聚魂灯放在案上,
语气平淡:“辛苦了,下去疗伤吧。”白知薇适时地惊呼一声:“姐姐怎么伤成这样?
川哥哥,快叫军医啊!”“已经叫了。”冥川的目光落在聚魂灯上,伸手抚摸着灯身的纹路,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有了这灯,天界不足为惧。”陆砚宁看着他眼中的光芒,
那光芒是为聚魂灯而亮,不是为她。她忽然觉得很累,累得连站都站不住。
副将冲进来扶住她,她望着冥川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回去的路上,
副将忍不住哽咽:“将军,您这是何苦……”陆砚宁没说话,只是望着天边的云。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苦,或许是十年前那句“你要什么,便有什么”太过动听,
或许是她骨子里就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总觉得再坚持一下,就能等到他回头看看自己。
可她等了十年,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的战功越来越显赫,从北境到南疆,
从魔界腹地到天界边境,到处都留下她的足迹。冥川的势力越来越大,
离那个至尊之位越来越近,可他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淡。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白知薇的院子里,听她弹琴,看她作画。白知薇的琴弹得并不好,
画的画也只能算清秀,可冥川总能看得入神。陆砚宁偶尔路过,
会看见他们并肩坐在海棠树下,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幅岁月静好的画。而她,
永远是那个穿着玄甲,满身血污的将军。决战那天,对手是最后一股反抗势力,
首领是个修炼了千年的老妖,法力高强。陆砚宁与他斗了三百回合,身上添了无数伤口,
终于找到他的破绽,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可那老妖临死前发出了致命一击,
目标直指不远处的冥川。陆砚宁想也没想,扑了过去。长剑穿透肩胛的瞬间,
她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可她还是死死挡在冥川身前,
直到确认他安全,才敢倒下。她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血从伤口涌出,在地上积成一滩。
意识模糊间,她看见冥川转身,不是来看她,而是接住了被气浪掀倒的白知薇。“知薇,
没事吧?”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小心翼翼地将白知薇扶起,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白知薇摇摇头,眼眶通红:“我没事,川哥哥,可砚宁姐姐……”“她没事。
”冥川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没低头看她一眼,“她命硬。”那一刻,
陆砚宁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原来在他心里,她的生死,真的不及白知薇的一根头发。
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看着冥川温柔地替白知薇拂去裙角的灰尘,忽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十年刀光,十年征战,原来不过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笑话。
3 第三章:穿心一刀冥川登基那天,魔界的天空难得放晴。
黑色的王旗在九层高台上猎猎作响,无数魔族跪拜在台下,山呼万岁。
陆砚宁穿着新制的玄甲,站在武将队列的最前面,肩上的伤口还没痊愈,被盔甲磨得生疼。
她看着冥川接过象征至尊权力的魔戒,看着他戴上镶嵌着黑曜石的王冠,
看着他成为整个魔界至高无上的君王。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可陆砚宁能看出他眼底的意气风发。仪式结束后,他颁布的第一道命令,是册封白知薇为后。
消息传开时,不少老将都来找陆砚宁,七嘴八舌地劝:“将军,那白知薇出身不明,
除了会说些软话什么都不会,怎能当魔后?您为陛下立下汗马功劳,这魔后的位置,
本该是您的!”陆砚宁只是沉默地磨着剑,裂穹的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她知道,
从她替他挡下那一剑,而他却只关心白知薇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输了。“陛下的决定,
自有他的道理。”她淡淡地说,“做好自己的事就行。”老将们叹了口气,纷纷退下。
帐内只剩下她一人时,她才放下剑,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胛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染红了玄甲的内侧。她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做个没有感情的将军,
守着这片用鲜血换来的疆土,直到战死沙场。可她没料到,白知薇并不满足于只做魔后。
登基大典前夜,九层高台的偏殿里,烛火摇曳。白知薇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站在冥川面前,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川哥哥,我……我还是走吧。”她哽咽着说,
“他们都说我配不上你,说我是祸水,会连累你……与其让你为难,不如我离开魔界,
永远不再回来。”冥川皱起眉:“胡说什么?有我在,谁敢多言?
”“可我怕……”白知薇抬起泪眼,望着他的眼神带着恐惧,“我怕那些老将不服我,
暗中对你不利。他们都说,只有陆将军才配站在你身边……”“砚宁是武将,你是魔后,
各司其职,没有可比性。”冥川的语气带着安抚,“别胡思乱想。
”白知薇却忽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川哥哥,
我真的好怕失去你……如果有人要伤害你,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听起来情真意切。冥川刚要开口安慰,
却感觉腰间一凉——白知薇不知何时拔出了他别在腰间的匕首,正狠狠刺向他的心口!
“小心!”一声厉喝响起,陆砚宁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冲了过来。她本是来汇报边境防务,
刚走到殿外就听到不对劲,冲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陆砚宁扑在冥川身前,匕首没入她的心口,位置刁钻,正好避开了心脉,
却刺中了最脆弱的地方。白知薇愣住了,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慌乱和怨毒。
冥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陆砚宁胸口的匕首,看着鲜血顺着刀柄涌出,染红了她的玄甲,
也染红了他的手指。他张了张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陆砚宁低头看着胸口的匕首,
刀柄上还刻着冥川的名字。这把匕首是他登基前承诺要送她的,说是嘉奖她平定南疆,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她抬起头,看向白知薇,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
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释然,看得白知薇心里发毛。“陛下,”陆砚宁的声音很轻,
血沫从嘴角溢出,“臣……护驾……完成了。”她没有看冥川震惊的脸,
也没有理会他伸过来想扶她的手,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刀柄,猛地拔了出来。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身前的地面。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避开了冥川的触碰,
转身朝殿外走去。玄色的披风拖在地上,像一条正在干涸的血痕。
4 第四章:江南药香人间的江南总像是浸在水汽里。暮春的雨丝细如愁绪,
缠缠绵绵落了整月,把青石板路润得发亮,也把陆砚宁心口的旧伤泡得发疼。
她蜷缩在海棠树粗壮的枝干上,玄甲早已被她弃在途经的山涧里,
此刻只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咳意上来时,她得死死按住胸口才不至于从树上跌下去,
指缝间渗出来的血珠滴在花瓣上,倒像是给这浓得化不开的绿意添了点刺目的红。
离开魔界那天,她一路向南,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走。冥川派来的追兵被她甩了七道关隘,
最后在忘川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