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撤回！张萌你是不是疯了！全公司的工资表你发出去了！”
“我点了！点了撤回了！怎么撤不回来啊！”
“完了完了完了！”
办公室里炸开了锅，我手里的鼠标却鬼使神差地，在邮件撤回的提示跳出来之前，点下了“下载附件”。
“钉”的一声，全公司的群聊炸了。
财务部的张萌，那个刚来三个月的实习生，手一抖，把我们集团上上下下几千号人的工资表明细，打包发给了全员。
邮件标题鲜红刺目：绝密2024年6月工资核算表。
我旁边的王姐，刚续上第二杯枸杞水，看到邮件的瞬间，一口水喷在屏幕上，呛得满脸通红。
“我操！”
“疯了吧！”
“张萌不想干了？”
整个市场三部瞬间鼎沸，所有人都在骂骂咧咧地打开那封邮件。平日里最忌讳、最敏感的话题，此刻像一颗炸弹，把所有人伪装的面具炸得粉碎。
邮件发出来不到三十秒，一封撤回通知就紧跟着弹了出来。
但晚了。
在这三十秒里，足够每台电脑完成附件的下载。
一个名为“工资表”的Excel文件，已经静静躺在我电脑的下载文件夹里。
办公室里，大家嘴上骂着张萌，手上的动作却一个比一个诚实。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交织成一片诡异的交响乐。
“凭什么！凭什么开发部的老李奖金比我多五千？他上个月的BUG还没修复呢！”
“行政那帮人天天喝茶看报，基本工资竟然跟我们一样高？”
“你们看总裁办的秘书，一个月到手三万八！她凭什么啊！”
嫉妒、愤怒、不甘的情绪，在小小的格子间里迅速发酵。刚才还在一起拼单下午茶的同事，此刻看对方的视线里都带了刀。
我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默默地打开了那个文件。
我的心脏跳得很快，不是因为好奇别人的工资，而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恐慌。
我叫陈默，在这家名叫“启航”的公司待了三年。
职位是市场专员，不好不坏，不高不低，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数据，写一些没人看的分析报告，交给我的直属领导，市场三部总监李卫国。
我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就像我的名字一样，沉默地来，沉默地走。
我深吸一口气，用“Ctrl+F”快捷键，在密密麻麻的表格里输入我的名字。
“陈默”。
搜索结果跳了出来。
一行黄色的标记，清晰地显示出我的信息。
姓名：陈默。
工号：0713。
银行卡号：6228************7345。
基本工资：15000。
绩效奖金：8000。
各项补贴：2500。
税后合计：21550。
数字和我每个月到手的工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我松了口气，准备关掉表格。对于别人的收入，我实在提不起兴趣。
可就在鼠标即将点下关闭按钮的那一刻，我的视线无意中扫到了旁边的几列。
然后，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几列的标题是：部门，职位，直属上级。
我的那一栏里，清清楚楚地写着。
部门：特殊项目组。
职位：高级顾问。
直属上级：高天明。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我明明是市场三部的人，职位是市场专员，我的领导是李卫国！
这个“特殊项目组”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公司有这个部门。
“高级顾问”？这更是天方夜谭，我就是一个底层专员。
还有那个“高天明”，又是谁？我在公司三年，把所有高管的名字都记了个遍，根本没有这号人物。
冷汗，瞬间从我的额头冒了出来。
我像是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我。
我立刻拖动滚动条，开始疯狂地寻找“市场三部”的名单。
很快，我找到了。
总监李卫国，下面是两个副总监，再下面是十几个和我一样的市场专员。
我一个一个地看下去，把那十几个人名反复看了三遍。
没有我。
市场三部的正式员工名单里，根本没有“陈默”这个人。
我又用工号“0713”进行搜索，结果依然是定位到“特殊项目组”那一行。
我又用我的身份证号搜索，结果还是一样。
整个公司的几千人名单里，只有一个陈默。
他属于一个我从未听过的部门，担任着一个我不敢想象的职位，汇报给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上级。
可我明明每天都在市场三部上班，每天都把报告交给李卫国，他也确确实实是我的领导，给我派活，给我评价，甚至还给我画过饼。
这三年，我到底是在为谁工作？
我这每个月两万多的工资，到底是谁发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疯长：我，可能是一个“幽灵员工”。
我根本不属于市场三部，李卫国也不是我的领导。我只是一个占着市场三部工位的“外人”，每天做着一些看似正常的工作，然后从一个神秘的“特殊项目组”领取高额薪水。
我白拿了三年的工资？
不，不对。
我每天都在干活，报告堆起来比我都高。
可如果我的工作是真实的，为什么我的名字不在市场三部的花名册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自己像是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里。
就在这时，总监李卫国黑着脸从他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五十岁上下，头发稀疏，挺着一个标准的啤酒肚，平时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但今天，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吵什么吵！都给我工作！”他吼了一嗓子，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默默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假装忙碌起来。
李卫国的视线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和我对视了不到一秒，就迅速移开了。
但在那一秒里，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有惊慌，但更多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心虚。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这三年看似正常的工作，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和李卫国脱不了干系。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关掉了那个Excel表格，装作和其他人一样，开始整理桌面上的文件。
但我放在键盘上的手，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这件事，绝不能声张。
我不能去问HR，更不能去问李卫国。
那等于自投罗网。
我必须自己查清楚，这个“特殊项目组”和“高天明”到底是什么来头。
以及，我这三年，究竟是在为谁“卖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