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九月的风已经带了些秋的软，吹过小区里悬着的晾晒衣绳，把我刚洗好的衬衫吹得轻轻晃。
我站在阳台收衣服，指尖触到布料上还没散尽的阳光味，
心里也跟着暖了暖——今天是苏晚的生日，三十三岁，我们结婚第五年，女儿念念三岁整。
“爸爸！爸爸！”客厅里传来念念糯叽叽的喊，接着就是小皮鞋哒哒跑的声音，下一秒，
带着奶香味的小身子就撞进了我腿边，“妈妈说，生日要吃草莓蛋糕，还要有小兔子蜡烛！
”我弯腰把她抱起来，她立刻伸手揪住我衬衫领口的纽扣，
黑葡萄似的眼睛亮得很：“念念要给妈妈唱生日快乐歌，还要送妈妈画的画！
”她献宝似的把藏在背后的蜡笔画举起来，纸上是歪歪扭扭的三个小人，粉色裙子的是苏晚，
蓝色上衣的是我，中间那个扎着羊角辫、比我们还高的，是她自己。“画得真好，
”我亲了亲她的额头，“妈妈肯定喜欢。”正说着，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苏晚回来了，比平时早了半小时。我抱着念念迎过去，就看见她站在门口换鞋，
浅驼色的风衣上沾了点灰尘，头发也有些乱，眼底带着我最近常看到的疲惫。“回来了？
”我接过她的包，“今天怎么这么早？”“跟领导说家里有事，提前走了。”她笑了笑，
伸手摸了摸念念的脸，“念念今天乖不乖？”“乖！念念画了画给妈妈！
”念念把画递到她面前，苏晚的眼神软了些，接过画纸看了好一会儿，
才抬头跟我说：“晚上的局，都通知好了吗？”“嗯，你爸妈那边我上午打电话说了，
你姐和姐夫也会来，还有你公司那几个同事——林薇、张凯他们，
我也按你给的号码发了消息，说七点在‘有家菜馆’，包厢我订好了。”我一边说，
一边帮她把风衣挂好，“对了，蛋糕我订了，就是你上次说的那家私房烘焙，草莓千层，
还让他们做了小兔子造型的蜡烛。”苏晚“嗯”了一声，走到沙发边坐下，
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划着。我注意到她的指尖有些泛白，像是捏手机捏得太用力。这半年来，
她总是这样，要么晚归，要么回来就抱着手机，问她工作上的事，
她也只是说“还行”“没什么”，语气里总带着点敷衍的客气。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念念已经爬到地毯上玩积木了，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我试探着问，“要是项目忙，不行就跟领导申请缓一缓，身体要紧。”她的手指顿了一下，
抬眼看我，眼神里有些我读不懂的复杂：“没事，就快忙完了。”说完，又低下头看手机，
屏幕亮着，我没看清内容，但她的嘴角好像抿得更紧了。晚上六点半，我抱着念念，
苏晚跟在旁边，一起往“有家菜馆”走。路上，念念一直趴在我肩膀上，
跟苏晚说学校里的事：“妈妈，今天老师给我们吃了小饼干，还有小朋友抢我的玩具，
老师批评他了……”苏晚偶尔应一声，声音轻轻的，心思好像没在这儿。到了包厢，
苏晚的爸妈已经到了，她妈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看见我们进来，
立刻放下毛线迎上来：“念念来啦，外婆抱抱！”念念伸着胳膊扑过去，祖孙俩笑作一团。
苏晚的爸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周，辛苦你了，还特意订这么好的包厢。”“应该的，
妈生日嘛。”我笑着说。没过十分钟，苏晚的姐姐苏晴和姐夫李哲也到了，
后面跟着苏晚的同事——林薇拎着个礼品袋，笑着走进来：“晚晚，生日快乐！
”张凯跟在林薇后面，手里也拿着个盒子，他穿了件深灰色的休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
看见我们，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周哥，晚晚姐，生日快乐。
”我愣了一下——苏晚跟我说过她同事会来，但没说张凯也来。张凯是苏晚的部门主管，
我之前在公司年会上见过一次，话不多，看起来挺稳重的。
只是……我想起前阵子苏晚晚归时，有一次我问她跟谁一起加班，她说是“跟林薇”，
但后来我在她车的副驾上，看见过一张男士咖啡馆的消费小票，日期就是那天。“快坐快坐，
”苏晚立刻迎上去，接过林薇手里的礼品袋，“这么客气干嘛，还带礼物。
”“跟你客气什么。”林薇拉着苏晚的手，眼睛扫了一圈包厢，“这地方不错啊，挺温馨的。
”人都到齐了，我让服务员开始上菜。包厢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
映着桌上的菜——苏晚爱吃的松鼠鳜鱼、我爱吃的酱骨头、念念爱吃的番茄炒蛋，
还有苏晚妈特意带来的凉拌木耳，说是解腻。烛火还没点，蛋糕放在角落的小桌上，
用透明的盒子装着，能看见上面粉嫩嫩的草莓。苏晴坐在我旁边，凑过来小声说：“小周，
你觉不觉得晚晚最近有点不对劲？上次我跟她逛街，她手机响了三次，都没接，
还跟我说是什么垃圾电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笑着打圆场：“可能是工作太忙了，
压力大吧。”苏晴撇了撇嘴，没再说话，转头去逗念念了。我看向苏晚，
她正跟林薇、张凯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好像没到眼底，
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的边缘。张凯坐在她对面，偶尔点头，眼神落在苏晚身上时，
似乎比普通同事要热络些。上菜的服务员打破了我的思绪，一盘盘菜摆上桌，热气腾腾的，
把包厢里的温度又拉高了些。苏晚妈站起来，给大家倒饮料：“来，都喝点饮料，
今天晚晚生日，大家开心！”念念坐在宝宝椅上，手里拿着小勺子，
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菜：“妈妈，什么时候吃蛋糕呀？”“等我们吃完饭，唱完生日歌就吃。
”苏晚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了些。我拿起饮料杯，跟张凯碰了碰：“张主管，
平时麻烦你多照顾苏晚了，我敬你一杯。”张凯连忙举杯，笑容客气：“周哥客气了，
晚晚姐工作能力强，都是她自己做得好。”他的目光掠过苏晚，苏晚刚好抬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飞快地移开，像是怕被人看见似的。我的心沉了沉，指尖捏着杯子，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这顿饭，我吃得有些食不知味，耳朵里听着大家的谈笑，
眼睛却忍不住盯着苏晚和张凯的互动——苏晚给林薇夹菜，
也给张凯夹了一筷子青菜；张凯跟苏晚说公司里的趣事，苏晚笑得弯了眼睛，
但那笑声落在我耳朵里，却有些飘。吃到一半，苏晚妈突然说：“晚晚啊，
你跟小周也该考虑再生一个了，念念一个人太孤单了，两个孩子正好作伴。
”苏晚的笑容僵了一下，放下筷子说：“妈，现在还早呢，念念还小，我工作也忙。
”“工作再忙也不能耽误生孩子啊，”苏晚妈还想说，被苏晚爸拉了一下，才住了口。
苏晚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迅速放下，端起饮料杯喝了一大口。就在这时，
一直乖乖吃饭的念念突然放下小勺子，指着张凯，脆生生地喊：“妈妈！这个叔叔，我见过！
”所有人都顿了一下，目光都落在念念身上。苏晚的脸色瞬间白了点，
伸手想去捂念念的嘴：“念念，别乱说，你什么时候见过张叔叔？”念念躲开她的手，
眼睛亮晶晶的，语气特别认真：“就是上周！我跟妈妈回家，看见这个叔叔在妈妈房间里，
待了好久好久，妈妈还让我在客厅玩积木，不让我进去呢！”2“哐当”一声，
苏晚手里的饮料杯掉在桌上，橙色的果汁洒了一桌子，顺着桌沿滴到她的米白色裤子上，
留下深色的印子。她像是没感觉到似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微微抖着，看着念念，
又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慌乱。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苏晚妈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
苏晴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李哲咳嗽了一声，想打破尴尬，却没找到话头。林薇看看张凯，
又看看苏晚，嘴角的笑容僵得厉害。张凯的脸也有些红，他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手放在膝盖上，捏得紧紧的。我站在原地，抱着念念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念念好像感觉到了我的力道，仰起头看我：“爸爸，你怎么了？念念说得不对吗？
”我的喉咙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话来。上周……我想起来了，
上周三我去外地出差，要住两晚，临走前跟苏晚说过，让她好好照顾念念。
那天晚上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念念已经睡了，她在客厅看剧，语气听着没什么异常。
可念念说，那天张凯在她房间待了好久，还不让念念进去……“念念，你记错了吧？
”苏晚终于找回了声音，声音有点发颤，她伸手想去摸念念的头，却被念念躲开了，
“张叔叔是妈妈的同事，上周没去过我们家啊，是不是你把别的叔叔认错了？”“没有！
”念念皱着小眉头，特别肯定，“就是这个叔叔！他穿的衣服跟今天一样，都是灰色的！
妈妈还跟叔叔说话，声音小小的，我想听，妈妈就把我抱到客厅了，还给我拿了好多积木呢！
”念念的话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下砸在我心上。我看着苏晚，等着她解释。
她的手在桌子上胡乱地摸着，像是在找纸巾，苏晴递了包纸巾给她，她却没接，
只是盯着桌上的果汁印，眼神涣散。“晚晚，”苏晚妈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疑惑和不安，
“念念说的是真的？张主管上周去咱们家了？你们……你们在房间里干什么？”“妈，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苏晚猛地抬起头，声音提高了些，“就是上周工作上有点事，
张主管过来跟我对接一下工作，刚好念念在家，我怕她吵，就让她在客厅玩，没别的！
”“对接工作？”苏晴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嘲讽，“对接工作需要关在房间里？
还待好久？晚晚，你当我们是傻子啊？”“姐！”苏晚的声音里带了点委屈，又有点急，
“真的是工作！最近我们部门在做一个大项目，有很多资料要核对，家里安静，
所以张主管就过来了，不信你问张主管！”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张凯。张凯清了清嗓子，
站起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平静的笑容：“阿姨，苏晴姐，周哥，确实是这样，
上周我们项目到了关键阶段，有些资料需要跟晚晚姐一起核对，她家里离公司近，
所以就去她家了，就是单纯的工作，没别的意思，让大家误会了，抱歉。”他说得很诚恳，
可我看着他的眼睛，却觉得那里面藏着些别的东西——他的眼神不敢跟我对视，
总是飞快地移开，说话的时候，手指还在不自觉地摩挲着西装裤的缝线。“工作？
”我终于开口了，声音比我想象中要平静，可指尖却在发抖，“苏晚，
上周三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在客厅看剧，怎么没跟我说张主管在咱们家？
”苏晚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神躲闪着：“我……我忘了，当时太晚了，我怕你担心，
而且就是工作上的事，觉得没必要说……”“没必要？”我往前走了一步，离她更近了些，
“一个男同事，在你房间里待了好久，你觉得没必要跟我说？苏晚，我们是夫妻，
你觉得什么事有必要说？”我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念念好像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小嘴一瘪，眼圈就红了：“爸爸，你别生气……念念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心里一软，
连忙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念念没说错，爸爸没生气。
”可我看着念念委屈的小脸，再想到苏晚可能隐瞒我的事，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小周，
你别激动啊，”苏晚爸连忙打圆场，“可能就是晚晚没考虑周全，张主管也是，工作上的事，
在公司说不行吗？非要去家里，还关着门，这确实容易让人误会。”“叔叔，是我的错，
”张凯立刻接话，“当时我觉得在公司人多眼杂，有些资料不方便，
所以才跟晚晚姐提议去她家，是我考虑不周，给晚晚姐和周哥带来了麻烦，我跟周哥道歉。
”他说着，就朝我鞠了一躬。我没说话，只是看着苏晚。她的头低着，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看见她的肩膀在微微抖着。桌子上的果汁还在滴，滴在地上，
发出“滴答”的声音，在安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清晰。“行了行了，”林薇站起来，
笑着打圆场，“都是误会，张主管和晚晚姐都是正经人，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今天是晚晚的生日，别因为这点小事扫了兴，我们还是赶紧唱生日歌，吃蛋糕吧！
”她一边说，一边去拿角落里的蛋糕，苏晴却拉住了她：“误会？林薇，你别当我们瞎，
念念那么小，能撒谎吗？晚晚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不跟小周说？张主管要是没别的心思，
为什么非要去晚晚家对接工作？”“姐！你别太过分了！”苏晚猛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我都说了是工作！你为什么非要往歪了想？你是不是就盼着我过得不好？
”“我盼着你过得不好？”苏晴也火了，“我是你姐！我不希望你犯错！
你要是真跟张主管有什么，你对得起小周吗？对得起念念吗？”“好了！别吵了！
”苏晚妈突然喊了一声，眼圈也红了，“今天是晚晚的生日，你们这是干什么？
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非要在这儿吵，让外人看笑话吗？”她说着，指了指张凯和林薇，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张凯站在原地，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林薇也低下头，不再说话。
念念被吓得哭了起来，小身子往我怀里缩：“爸爸，我怕……妈妈，
你别吵架……”我抱着念念，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乱得像一团麻。苏晚看着哭起来的念念，
眼圈更红了，她想过来抱念念，却被我躲开了。她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满是受伤和委屈。
“今天先这样吧，”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蛋糕也别吃了，
大家都先回去。苏晚，我们回家再说。”说完，我抱着念念，拿起外套，就往包厢外走。
苏晚跟在我后面，小声喊：“小周，你听我解释……”我没回头，也没停步。走出菜馆，
晚上的风一吹，我才觉得脸上有些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掉了眼泪。念念还在哭，
小脑袋靠在我肩膀上，嘴里喃喃地说：“爸爸，对不起，念念不是故意的……”“没事，
念念没错，”我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有些哽咽，“是爸爸不好，让念念害怕了。
”苏晚跟上来，想帮我抱念念，我躲开了。她站在我身边，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看起来孤零零的。我们沉默地往家走，路上没说话，只有念念偶尔的抽泣声，
和我们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到了家，我把念念抱进卧室，哄她睡着。
她哭累了，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小眉头还微微皱着。我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家是温暖的，是牢不可破的，
可今天念念的一句话，却把这层温暖的壳敲碎了，
露出了里面我不知道的、或许早已存在的裂痕。走出卧室，我看见苏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面前放着那盘没吃的草莓蛋糕，蜡烛还没拆。她听见我的脚步声，立刻站起来，眼睛红红的，
看着我：“小周，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张凯就是同事，上周他来家里，
真的是为了工作……”“工作需要关着门？”我打断她，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工作需要待好久？工作需要你跟我打电话的时候隐瞒？”她的嘴唇抖了抖，
眼泪掉了下来：“我……我就是怕你误会，我知道你出差累，不想让你分心，
而且当时念念在旁边，我怕她吵，所以就让她在客厅玩，把房门关了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