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买。这杯92度的水，配不上我的食道。”
霍彦辰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得掉冰渣。滚烫的咖啡液在我手边的昂贵办公桌上蜿蜒，像一条嘲讽的蛇。我的手背被溅起的几滴烫得通红，但我连一丝痛的表情都不敢流露，只是卑微地弓着身子，准备道歉。
我叫苏然，是这位疯批总裁的第三十七任助理。前三十六任，最长的坚持了三个月，最短的，三个小时。而我，已经靠着超强的忍耐力和对金钱的渴望，奇迹般地熬了半年。
没办法，家里那个无底洞需要我拿命来填。弟弟重病，父母年迈，我这份薪水是全家唯一的指望。所以，别说咖啡温度不对，就算霍彦辰让我去徒手接岩浆，我也得笑着说一句：“好的，霍总，您喜欢几分熟的？”
然而，就在我准备再次咽下所有委屈，挤出标准社畜笑容的时候，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我脑海中“叮”的一声炸开。
检测到宿主强烈吐槽欲望，压抑值达临界点。嘴替系统正式激活。 新手任务发布：请将心中所想，一字不差地怼回去。完成任务，可获得新手大礼包。
我愣住了。幻觉？难道我被压榨得精神失常了？
心中所想？我心中所想的可太多了。比如：92.5度？你当自己是泡茶的紫砂壶吗？你那不是食道，是通往西天的龙道吧？需要圣水开光？
我这边还在天人交战，我的嘴，已经完全不受大脑控制，用一种我自己都感到陌CR的、清脆又无辜的语气，把那句最作死的吐槽给说了出来：“你那不是食道，是龙道吗？需要92.5度的圣水才能疏通？”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总裁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时间静止，万物凝固。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隔壁办公室同事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完了。这是我唯一的念头。霍彦辰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冒犯”这个词，只有“尸体”。
我僵硬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双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仿佛没听清我在说什么。紧接着，那错愕迅速被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所取代。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里淬着冰：“你，说，什，么？”
那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窒息，我甚至已经开始盘算，从这八十八楼跳下去，是选头着地还是脚着地。
就在这时，那个该死的机械音又响了。
检测到目标人物：霍彦辰。产生强烈负面情绪：震惊，愤怒。情绪波动值：1000点。 新手任务完成！奖励现金10万元，新手大礼包已发放。奖励已转入宿主绑定银行卡，请注意查收。
紧接着，我的手机“嗡”地振动了一下。一条来自银行的短信弹了出来：您尾号6688的储蓄卡账户于10月20日11:37收入人民币100,000.00元，活期余额100,023.50元。
我看着短信上那一长串的零，又抬头看了看眼前那张因为愤怒而显得愈发俊美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愤怒……值钱？
霍彦辰的愤怒，竟然这么值钱？
他已经从价值不菲的真皮座椅上站了起来，强大的气场像是乌云一样朝我压过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那是他暴怒的前兆。“苏然，你是不是觉得，这份工作太轻松了？”
我的身体还在因为恐惧而本能地颤抖，但我的大脑，却被那十万块钱砸得异常清醒。十万块，够我弟弟两个月的治疗费了。而我付出的代价，仅仅是说了一句我憋了半年的心里话。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雨后的春笋，在我心中破土而出。
我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清楚：“霍总，我觉得您误会了。我不是觉得工作轻松，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您的要求，已经脱离了碳基生物的范常，进入了神学领域。我一个小小的助理，实在无法满足您‘飞升’的需求。”
叮！检测到目标负面情绪：狂怒，不可置信。情绪波动值：2000点！奖励现金20万元，已到账！
又一条银行短信精准地弹了出来。
我看着那二十万，再看看霍彦辰那张已经开始扭曲的帅脸，第一次觉得，上班，原来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
霍彦辰显然是被我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给气懵了，他活了二十八年，大概从没见过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员工。他指着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嘴唇动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很好。”
这两个字，在霍氏集团，相当于阎王的催命符。所有人都知道，当霍总对你说“你很好”的时候，你就可以开始收拾东西滚蛋了。
然而，我非但没有害怕，内心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期待。滚蛋？好啊。按照劳动法，开除我得给我N+1的赔偿。以我现在的工资，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我的嘴再次先于我的大脑行动：“谢谢霍总夸奖。如果您觉得我很好，是不是可以考虑把刚才那杯咖啡的钱，从我的工资里扣掉？毕竟是我没能满足您‘龙道’的需求，给公司造成了损失。”
叮！检测到目标负面情绪：憋屈，抓狂。情绪波动值：1500点！奖励现金15万元，已到账！
霍彦辰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在我身上戳出两个洞来。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我怎么死。
“滚出去。”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
“好的，霍总。”我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我又停下脚步，回过头，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的微笑：“霍总，咖啡需要重买吗？这次要不要试试93度的？说不定口感会更上一层楼。”
叮！检测到目标负面情绪：杀意，火山爆发边缘。情绪波动值：3000点！奖励现金30万元，已到账！
伴随着系统提示音，我听到了办公室里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那个昂贵的紫砂壶被他砸了。我心情愉悦地关上了门，将那股滔天的怒火隔绝在身后。
回到我的工位上，周围的同事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勇士，充满了同情、敬佩和……幸灾乐祸。与我关系最好的行政小妹张萌，凑过来小声说：“然然，你疯啦？你怎么敢那么跟霍总说话？他没当场把你扔下去，都算是仁慈了。”
我打开手机银行，看着那一串令人心旷神怡的数字——750,023.50元。我平静地对张萌说：“萌萌，你不懂。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说得大义凛然，其实我心里乐开了花。短短几分钟，我赚到了我过去不吃不喝工作五年才能攒下的钱。什么委屈？什么恐惧？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
我坐在工位上，开始认真研究那个嘴替系统。系统界面很简单，只有一个情绪数值条和一个余额显示。下面还有个说明：系统能量来源于目标的负面情绪，情绪越强烈，奖励越丰厚。当目标对宿主产生正面情绪时，系统将进入休眠。
也就是说，我必须持之以恒地、坚持不懈地激怒霍彦辰。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量身定做的致富之路啊！过去半年，我积攒的吐槽能量，足够我把霍彦辰怼到破产了。
我正美滋滋地盘算着未来，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霍彦辰的贴身保镖兼司机，李哥，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径直来到我的工位前。“苏助理，霍总让你进去。”
来了来了，最后的审判来了。同事们都向我投来“一路走好”的眼神。我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心里却在呼唤系统：“系统，他要是开除我，我还能继续从他身上薅羊毛吗？”
回答宿主：目标绑定为终身制。无论宿主与目标处于何种关系，只要能引发其负面情绪，即可获得奖励。
我放心了。我雄赳赳气昂昂地再次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地上是紫砂壶的碎片。霍彦辰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或者说，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他坐在办公桌后，十指交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苏然，”他缓缓开口，“你今天的行为，很反常。”
我心里一凛，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我决定先发制人，用一种豁出去的语气说：“霍总，实不相瞒，我这么做，是因为我不想干了。”
他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所以，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逼我开除你，好拿到N+1的赔偿？”
“不不不，”我摇摇头，一脸诚恳，“霍总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在离职前，有义务把我对您的一些真实看法，反馈给您。这是我作为一名员工，最后的职业道德。”
叮！检测到目标负面情绪：无语，荒谬。情绪波动值：800点！奖励现金8万元，已到账！
霍彦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的真实看法？就是那些……神学领域的看法？”
“是的。”我重重地点头，“霍总，您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但您在情绪管理和对员工的人文关怀上，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比如，您不能因为个人对温度的极致追求，就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助理。您要知道，水在92.5度和92度时的分子热运动，普通人是根本无法分辨的。您的这种行为，在心理学上，被称为‘病态性强迫症’，是病，得治。”
我一口气说完，感觉无比舒畅。这些话，我在心里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霍彦辰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暴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我和系统都感到意外的话。
“说完了？” “说完了。” “那就去工作吧。” “……啊？”我愣住了。 “啊什么？”他皱起眉，“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另外，再去给我买杯咖啡。这次，我要95度的。”
我彻底懵了。他不该是把我扫地出门吗？为什么……还让我继续工作？而且还提出了一个更变态的要求？
我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
他这是……被我怼出兴趣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