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凌晨两点四十七分。
林枫被一阵极其刺耳的噪音猛地从混沌的睡梦中拽了出来。
那声音不像他设定的任何铃声，更像是指甲刮擦玻璃混合着老式收音机调频失败的静电杂音，尖锐、扭曲，直接钻入颅骨，让人头皮发麻。
“操……”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心脏被惊得怦怦直跳。摸索着从床头柜抓过那台屏幕裂了蛛网纹、边框掉漆的老旧智能手机。冰冷的机身，在这闷热的夏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屏幕亮着幽蓝的光，刺得他眯起了眼。
发件人：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和符号混合的长串乱码，像是系统生成的错误代码。
内容：好冷……水一直流……关不掉……救救我……真的好冷……
发送时间，显示是三天前的凌晨两点三十一分。
林枫的睡意瞬间跑了一半。
又是这种垃圾短信？还是那种带病毒的诈骗信息？最近一周，这破手机总是半夜三更收到这种来自乱码号码的诡异信息，内容没头没脑，时间还总是错乱的。删也删不掉，像是跗骨之蛆。
他烦躁地尝试点击删除键，屏幕却毫无反应，那条短信如同被烙在了收件箱的最顶端。重启，再打开，它依旧在那里，文字透着一种死寂的寒意。
“水关不掉？”林枫嘟囔着，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古怪的不安，但强烈的困意很快将这细微的感觉压了下去。他粗暴地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那仿佛还残留在空气中的诡异感。“明天一定找个刷机店看看这破手机……”
第二天是周末，林枫忙活着攒钱换新手机，几乎忘了半夜的插曲。直到下午，他瘫在沙发上刷本地的新闻APP时，一条加粗的推送标题猛地撞入眼帘：
本市“馨苑公寓”发生离奇命案！一年轻女子深夜溺毙于自家浴室，现场发现可疑痕迹，警方初步怀疑并非意外！
林枫的心跳漏了一拍。馨苑公寓？不就是隔壁那个小区？
他点开新闻，报道内容很简略，强调了现场门窗完好，但死者姓名模糊处理为张某被发现时浴缸水龙头仍在缓慢流水，尸体已呈现浮肿，死亡时间推测在三天前的凌晨至清晨。配图是一张打了厚厚马赛克的现场照片，但依稀能辨认出卫生间瓷砖的颜色和浴缸的轮廓。
一种冰冷的、粘腻的恐惧感，毫无预兆地顺着林枫的脊椎爬了上来。
他猛地坐直身体，手指颤抖着，几乎是屏住呼吸从枕头下翻出那台旧手机。指尖冰凉，划开屏幕，找到那条乱码短信。
好冷……水一直流……关不掉……救救我……真的好冷……
发送时间：三天前，凌晨两点三十一分。
死亡时间：三天前，凌晨至清晨。
地点：隔壁小区公寓。
内容：水关不掉……冷……救救我……
每一个关键词，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重重砸在林枫的心口上。
巧合？这他妈也太巧了！巧得让人头皮炸裂！
冷汗瞬间从他额角渗出，后背的衣服紧紧贴在了沙发上。房间里明明开着空调，他却感觉一股子阴风绕着脚脖子打转。
这不是恶作剧……这绝对不是！
这部被他嫌弃无比的旧手机，正在接收的……是来自死者临死前最后的、绝望的意念？！
巨大的惊骇攫住了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眼睛死死盯着那幽蓝色的屏幕，仿佛那里面会爬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依旧是那令人牙酸心悸的、扭曲的提示音！
林枫浑身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地盯着沙发上的手机，屏幕因为它自身的震动而微微移动，那幽蓝的光在略显昏暗的客厅里，如同鬼火般闪烁不定。
去看？还是把它砸了？
肾上腺素的飙升带来了短暂的勇气，或者说是一种被巨大好奇心驱使的恐惧。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疼。最终，他还是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重新拿起了手机。
冰冷的机身此刻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屏幕亮着。
发件人： 依旧是那串令人不安的乱码。
内容： 首先弹出的是一张图片。
极度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弥漫着水汽和血污的毛玻璃。背景是卫生间，色调惨白。画面中央，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衣服的男人背影，正半蹲着，似乎在浴缸边沿或者地板上摸索着什么。而在画面的最边缘，一只苍白、浮肿、毫无血色的手，无力地搭在洁白的浴缸边缘，指尖朝着镜头方向，充满了绝望感。
林枫的呼吸骤然停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照片下面，紧接着弹出一行新的文字，字符扭曲颤抖，仿佛发送者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找到他……拿回……我的项链……
这条信息带来的冲击尚未消化，手机竟再次震动！
又一条短信，几乎是紧咬着前一条的尾巴，强行挤入了收件箱！
但这一次，发件人号码虽然依旧古怪，却不再是那串毫无意义的乱码，而是变成了一种格式规整却依然非人的代码：SYSTEM::RELAY_NODE_07。
内容也截然不同，冰冷，机械，没有任何情绪，像是一条系统警报：
警告：链接稳定性下降至19%
当前可用能量单元：1/3
干预行为将显著加速熵增进程——建议谨慎使用
林枫彻底懵了。
第一条短信是死者的绝望呼救。
第二条是死者模糊的遗愿和线索。
而这第三条……是什么东西？系统提示？能量？熵增？
巨大的信息量混合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从头冷到脚。他感觉自己仿佛无意中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连接到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恐怖而危险的维度。
这部旧手机，不仅仅是一个接收器……它似乎还是一个“接口”？一个需要消耗“能量”才能进行“干预”的接口？而干预，会有代价？
“项链……”林枫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照片上，努力忽略那条系统警告带来的更深层次的不安。那只苍白的手，那个模糊的男人背影……
照片的角落，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logo，像是某种工作服上的标志……还有那个男人的手腕上，是不是有一块形状特殊的表？
恐惧依旧如同实质般包裹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但在这极致的恐惧深处，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无法忽视的冲动开始萌芽——那是面对惊人秘密时的好奇，是窥见他人悲惨命运后产生的微弱责任感，甚至……还有一种被选中后的、扭曲的刺激感。
他知道，如果无视，他今晚，以及以后的无数个夜晚，都不可能再安然入睡。
他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指尖冰凉地放大那张模糊的照片，试图看清那个背影的更多细节，辨认那个logo的形状，记住那块表的模样。
“找到他……”林枫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决心。
这部破手机，和他那一眼望到头的平庸人生，从这一刻起，彻底改变了。
死亡的倒计时，仿佛已经在他按下手机电源键、让屏幕陷入黑暗的瞬间，悄然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