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上冰凉的黄铜门环,林晚深吸了一口气。江南的梅雨天,空气总是黏腻的,
混杂着老宅院墙里逸出的陈木和湿土气味。她身上那件崭新的、甚至还带着折痕的红色旗袍,
像一层拘谨的壳,把她牢牢裹住。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嫁的是陆家那位十年前因意外残了双腿,自此深居简出的三爷,陆沉舟。
也是她青梅竹马陆明轩的小叔。门从里面被拉开,管家垂着眼,
恭敬却难掩一丝麻木:“林小姐,三爷在花厅等您。”没有迎亲队伍,没有喧闹喜宴,
甚至没有她曾经幻想过的,陆明轩穿着西装站在她身旁的模样。只有她一个人,
提着一只小小的行李箱,从住了二十年的隔壁,
走到了这扇象征着陆家真正权柄、却也沉寂如墓的老宅门前。穿过几进院落,
花厅里光线晦暗。轮椅上坐着的男人背对着她,望着窗外一丛被雨打得蔫头耷脑的芭蕉。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操控轮椅转过身。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陆沉舟和陆明轩有几分相似,
轮廓却更为深刻冷硬。年轻时是江城出了名的人物,不是因家世,
而是因那份过于出众的样貌和能力。可惜,一场车祸碾碎了一切。此刻,他穿着暗色的长衫,
膝上盖着薄毯,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沉静得像古井寒潭,落在她身上时,
带着一种审视的重量。“来了。”他开口,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林晚攥紧了手心,
指甲陷进肉里。“……小叔。”轮椅无声地滑到她面前。距离拉近,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檀香,混着一丝药草苦味。他抬起手,微凉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
林晚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掉了眼泪。是委屈,是不甘,还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或许都有。男人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意味,
但那片刻的触碰却让她僵住了。“嫁给我,委屈了?”他问,语气平淡。林晚咬住下唇,
不敢答话。为了挽救林家岌岌可危的生意,父亲几乎是跪下来求她答应这门亲事。
而陆明轩……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在家族和她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家族,
默认了她成为他残废小叔的妻子,只为换取陆沉舟手中的资源支持。陆沉舟收回手,
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道。“乖,以后叫老公。
”“……”那三个字滚在舌尖,烫得她几乎要发抖。她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能发出声音。
陆沉舟似乎也不强求,操控轮椅,重新面向窗外。“带她去房间。”婚礼,
如果那也算婚礼的话,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流言蜚语如同江南的梅雨,无孔不入。
“啧啧,林晚那丫头,为了钱真是豁出去了,嫁个残废……”“守活寡呗,
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陆三爷那腿,十年前就废了!”“听说还是她主动贴上去的,
就为了攀陆家的高枝儿,连陆明轩都不要了……”这些话或多或少传进林晚耳中。
她尽量不出门,终日待在这座空旷的老宅里。陆沉舟待她不算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甚至允许她继续打理自家那间摇摇欲坠的小公司,偶尔还会在她遇到难题时,隔着书桌,
寥寥数语点醒她。但他始终疏离。大部分时间待在他的书房或者卧室,行动靠轮椅,
身边永远跟着那个沉默寡言的男护工。他像是被一层坚冰包裹着,谁也靠近不了。夜里,
他们分房而睡。她的卧室就在他隔壁,有时深夜,她能听到隔壁传来极轻微的响动,
像是轮椅碾过地板,又或是其他什么,听得不真切。这晚,陆家有个不得不出席的家宴。
陆明轩带着他的新女伴,一个当红的模特,举止亲昵地出现在宴会上。
看到林晚独自一人推着陆沉舟的轮椅进来,他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趁无人注意,
将林晚堵在回廊的阴影里。“晚晚,你何必这样作贱自己?”他语气痛心,
“跟着他能有什么幸福?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请自重,陆明轩。”林晚后退一步,
声音冷硬。心口却像被针扎一样密密地疼。曾经的海誓山盟,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我这是为你好!他根本不算个男人!你守着他,跟守着一块木头有什么区别?
”陆明轩的话语带着酒气,愈发刻薄。林晚猛地抬手,差点一耳光甩过去,
最终却只是死死攥住了拳头,转身快步离开。背影挺得笔直,却忍不住微微发颤。回到老宅,
她将陆沉舟送回卧室。男人似乎察觉了她的情绪,在她转身欲走时,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他碰你了?
”陆沉舟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低沉。林晚摇了摇头,挣开他的手,
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没有……我累了,先去休息。”她逃也似的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淌下。为自己这荒唐的婚姻,也为那段死去的爱情。
不知过了多久,夜深沉得万籁俱寂。房门被轻轻推开的细微声响惊动了她。林晚警觉地抬头,
泪眼朦胧中,看见陆沉舟操控着轮椅进了她的房间。“你怎么……”她慌忙擦去眼泪,
站起身。陆沉舟没有开大灯,只有窗外透进的稀薄月光,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
轮椅停在房间中央,他看着她,目光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然后,在林晚不敢置信的注视下,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摘下了鼻梁上那副惯常戴着的金丝边眼镜。紧接着,
他双手撑住轮椅扶手,身体前倾,一点点,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瞬间拔地而起,
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那双腿,修长而有力,稳稳地站立在地板上,
哪里有一丝一毫残废的样子?林晚惊得捂住了嘴,连连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退无可退。陆沉舟一步步朝她走来,步伐沉稳,带着猎食者般的压迫感。他逼近,
将她困在他与墙壁之间,微凉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
迫使她直视他那双不再掩饰、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带着一丝玩味的、低哑的笑意。“宝贝,”“现在,该验收你的新婚礼物了。
”林晚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墙壁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旗袍布料渗入脊背,
却远不及眼前景象带来的冲击万分之一。陆沉舟,
那个被医生断言终身无法站立、在轮椅上坐了整整十年的男人,此刻正稳稳地站在她面前。
高大挺拔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投下的阴影带着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他的腿……震惊像海啸般席卷了她所有的思绪,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疯狂地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陆沉舟俯视着她,
那双摘掉眼镜的眼睛,在朦胧的月光下锐利得惊人,不再是平日里古井无波的深潭,
而是掀起了暗涌的旋涡,带着一种近乎掠夺性的审视。他微凉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下颌,
力道不容抗拒。“你……你的腿……”林晚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陆沉舟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喑哑,磨蹭着她的耳膜,带来一阵陌生的战栗。“嗯,没废。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惊雷炸响在她耳边。十年!江城所有人都以为陆家三爷是个残废!
这十年他是怎么瞒过来的?为什么要瞒?无数疑问瞬间充斥脑海,但她还来不及理清,
陆沉舟已经逼近一步,两人之间几乎严丝合缝。他身上清冽的檀香混着强烈的男性气息,
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吓到了?”他另一只手抬起,指节轻轻蹭过她冰凉的脸颊,
动作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狎昵,“刚才在回廊,陆明轩不是说,我算不得男人?
”林晚猛地一颤,他听到了!他当时就在附近?一种被窥视、被掌控的羞耻感涌了上来,
夹杂着对眼前这个男人深沉心机的恐惧。她下意识地想推开他,手腕却被他一把握住,
轻松地反剪到身后。力量悬殊得让她绝望。“放开我……”她挣扎,声音却带着哭腔,
显得软弱无力。“放开?”陆沉舟重复着这两个字,尾音微微上扬,
像是在品味什么有趣的东西。“陆太太,我们结婚了。法律上,你是我的妻子。
”“那只是一场交易!”林晚脱口而出,眼圈泛红,“你帮我林家度过难关,
我……我嫁给你这个‘残废’!可现在……”“可现在发现,你的丈夫不是残废,
所以交易不作数了?”陆沉舟打断她,眼神骤然冷了下去,那点玩味的笑意消失无踪,
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林晚,商场上的规矩,货已售出,概不退换。何况是人。
”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垂和颈侧,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更何况,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某种危险的暗示,“你刚才,为我掉眼泪了。”林晚浑身一僵。
他连这个都看到了?那一刻的委屈和难堪,确实有一部分是因为他。
因为那些刺耳的“守活寡”,因为推着他轮椅时旁人投来的怜悯或讥诮目光,
也因为……陆明轩那些话,某种程度上,刺痛了她身为“陆沉舟妻子”的隐秘尊严。
可她从未想过,这眼泪会落入正主眼中,还被如此解读。“我不是……”她想辩解,
却被他封住了唇。不是温柔的试探,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惩罚意味的吻,
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掠夺着她的呼吸和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烟草的清苦与他身上独特的檀香交融,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气息。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最初的抵抗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这突如其来的亲密面前,显得徒劳又可笑。不知过了多久,
在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陆沉舟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也有些粗重。黑暗中,
他的眼睛亮得骇人。“交易是开始了,”他的指腹摩挲着她微微红肿的唇瓣,声音哑得厉害,
“但怎么进行,由我说了算。”他打横将她抱起,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林晚惊呼一声,
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颈。接触到坚实温热的胸膛,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这具身体蕴藏的力量,
与坐在轮椅上那个清瘦病弱的形象判若两人。陆沉舟抱着她,
步伐稳健地走向里间那张宽大的双人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晚崩塌的世界观上。
她被轻轻放在柔软的床铺间,男人高大的身躯随之覆下,阴影将她完全覆盖。他撑在她上方,
目光像是带着实质的温度,一寸寸地扫过她的脸,她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她身上那件碍眼的红色旗袍。“现在,”他解开她旗袍领口的第一颗盘扣,
金属扣子发出细微的轻响,在他指尖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让我们抛开那些无聊的交易……”他低下头,吻再次落下,这次落在了她脆弱的颈脉上,
感受到那里急促的跳动。“履行夫妻之间,真正的义务。
”林晚是在一种极其陌生的感官体验中醒来的。首先感受到的是重量,
一条结实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沉甸甸地,带着不容忽视的占有意味。紧接着是体温,